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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天刚蒙蒙亮, 了心就被人一把撩去刚有了丝暖意的薄被子,露在剔骨的寒风里。她知道是毛妈妈又来叫早了。
“长了那个小姐身子可生了那个小姐的命了?天亮了还挺尸?还不快麻利的滚起来!”随了毛妈妈的喝斥声,藤条敲打炕沿的声音,众丫环们忙个不迭的披衣服下炕收拾开来。毛妈妈一身旗人装束的青色大襟,梳着旗人的二尾子头,摇晃着那根藤条耀武扬威,不时有小丫鬟挨打的哭声。小跨院里也传来了管家贺四儿的斥骂声,“不知道老爷今日要回府了吗? 还不快起来收拾打理。”
“这不是天还没亮吗? 鸡还没叫呢,他倒先叫上了。”了心长辫子一甩没好气的嘟囔着,不防备一记藤条就应声抽到她腚蛋子上。了心“啊呀”一声惨呼伸手去揉,毛妈妈的第二鞭准确的抽到她手背上,疼得她眼泪涌出来,忙撤开手,毛妈妈的鞭子不依不饶又追了她的腚蛋子狠狠抽了几下,火辣辣麻酥酥的在寒风里一吹没了知觉。眼泪着了风,吹膻了脸,撕肉一样疼痛。
“才好了伤疤又忘记疼了?打肉的小贱人!”毛妈妈一把按翻了了心在炕上,揭开她宽大的洒口细麻裤,露出一段腰臀,还清晰可见青紫的旧伤痕。
周围的丫环们一见了心多嘴被打,吓得不知所措的停下手来屏住呼吸等了毛妈妈喋喋不休的训话,毛妈妈却大吼一声:“楞在那里都讨打不是?”就吓得众人慌忙的自顾不叠的忙起来。
了心哭着叠被子,半跪在大炕上,心里那点委屈就随了泪水不停的涌。
都是深冬了, 家里的太太主子们都穿了厚厚的袄,确舍不得花点钱给她们这些下人重新蓄蓄棉被。硬硬的多年没弹过的被都僵硬得像铅块儿, 扁扁的像一层纸抗不住风,到了夜里北风从薄薄的窗纸进来,彻骨的冷,每夜被冻醒几次。前几日,她取巧的拿来太太们扔来浆洗的衣袍给姐妹们盖了夜里取暖,反正第二日要送去浆洗,被毛妈妈和大管家抓了拖去后院痛打了一顿。
想起挨打, 她心里立刻浮现出大少爷睿信的身影,心里也泛出些暖意。
那天夜里,她被毛妈妈和大管家命家丁拉扯着拖去了庭院,黑压压的一双双惊奇的眼睛望着她,个个张大了嘴。围观的大多是家里的护院家丁,还有府里上下的婆子丫鬟们,摩肩接踵挤满了后院。
府里的规矩,凡是下人犯了要紧的家法,处罚时是要当了所有的下人杀一儆百的。算她不走运,不过晚上偷偷拿了太太的几件脏了的银鼠袄和大红百褶裙给姐妹们搭在身上取暖,就被毛妈妈抓个正着。被抓到的那一瞬间,她的心就好像从万丈悬崖跌落下来,忽悠悠的没个着落,她知道要挨打,想到挨打她都不敢向下去想那可怕的情景,她蹲了身子拼命的摇头挣扎不肯走,护院的阿虎哥和二头儿一左一右扯着她的手向外拖,还劝着她:“了心大妹子,你就别为难哥哥们了,拖延了,怕管家连我们一起打一顿。”
庭院里有条沙石条凳,风吹雨淋日晒的,那石料表面坑洼不平的没处派用场,就戳在后院里偶尔当磨刀石,又专门成了她们这些下人挨打的刑凳子。她一路哭求着:“毛妈妈,大管家,了心不敢了,了心再也不敢了,饶了了心这次吧。”
大管家正正头上的瓜皮小帽只是笑眯眯说:“这次就先借你的腚给大家提个醒,下次我再看看怎么饶你。”
一听大管家这话,肯定是没个指望了。阿虎哥是个憨厚的人,可是二头儿前些时候巴结过她要和她好,被她拒绝了,这回二头儿可是得意了,吃了蜜蜂屎一样笑眯眯的前后张罗着捆了她的手脚在石凳上。了心大声的哭着求着,知道没个救,但还是希望有个万一,哪怕是个万一的机会,毛妈妈要是心软了呢?
湿淋淋的毛竹板子提来,了心一看心就发抖,想那硬邦邦的东西咬在她皮肉上,她只穿了一层单裤,就慌得扭了身子挣扎。毛妈妈就在一边骂着:“早看你就不顺眼,主意大了,还挑动下人造主子的反了。说什么盖的被子单单的一层冷,还说主人心狠,冬天只给穿单裤子,不给棉袄。我呸!当你是千金大小姐呢,吃着喝着贺府还骂着贺府,没良心的贱骨头!我看谁还跟她学去。还不快打?”
“好嘞!”二头儿爽快的应了一声,往掌心啐口吐沫,抡起来长长的毛竹板子,湿淋淋的发着光。了心闭紧眼咬紧牙,皮肉收得紧紧地,就等着那疼痛到来。
“慢!”大管家大声喊停,众人发出喧哗声,交头接耳议论。了心睁开眼,感激的去望管家,哭着求:“大管家,您最心善,求您饶了了心吧。”
(二)
大管家走到她身边,用手托起她的下巴,看着她泪水纵横的小脸啧啧叹息摇头说:“了心呀,你真是个明白懂事的孩子,还看得出主人家节俭,不给下人添置棉被,置办冬衣。难为你这份孝心了,主人家就是这么勤俭持家,才有这份家业,没见大少爷入冬了也是穿着夹裤吗?你身上这条单裤,是要省着穿上一年的,别看薄,你可不要嫌弃它,这有一层单总是比一丝没有要强多了,好歹遮些脸面呢。等这毛竹板子一打,可是要毁了这么好一条碎花小裤,你就乖乖脱了吧,免得以后没得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