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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这么多坑了,不差这一个
“王上有旨,传公子襄觐见!”
唱诺的声音响荡宫殿内外,燕襄拾阶而上,心中忐忑又带着一丝隐隐的期盼,里面的是夕国的新王,他一十八年未见一面的亲生父亲,头顶的阳光有些刺眼,燕襄眯了眯眼,收拾心情,快步而入。
“儿臣参见父王,愿吾王圣躬安康!”
燕襄大礼参拜,跪俯在地。
久久的静谧,燕籍端坐高位,打量着台下的少年,有些出神,这个年纪轻轻就威震诸国的猛将身形却甚为单薄,也难怪时评燕襄“循循如书生,谦谦一儒将”,半晌,他才收起眸中的情愫,清冷道:“燕襄,你可知罪?”
“儿臣......”
燕襄心下一震,猛地抬头,却无法在一片金碧辉煌中分辨出君王的脸色,他只能垂了头,惶惶道:“儿臣惶恐,儿臣初见父王,不知父王何事见责?”
“孤即位之时便召你回都,你却迟迟不回,可是对孤即位有所不服?”
燕籍的声音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轻佻,让人觉得面对他所心生的畏惧不过是因着他的王位。
“儿臣不敢!”
燕襄心往下沉,却是挺直身子,正色道:“儿臣奉先王之命驻守边陲,就是为了维护父王王位,防止北疆趁我国新主初立之时,犯我国土,请父王明察!”
“呵,北疆已答应孤进行和议,使臣不日就到,结两国之好,又何需你枕戈待旦?!”
燕籍嗤笑一声,余光望向燕襄的脸色。
燕襄一滞,眸中闪过一丝犹豫,半晌才清清嗓子道:“儿臣途中听闻,北疆和议的前提是要向他们称臣纳贡,儿臣斗胆问一声父王,可有此事?”
“有又如何?”
燕籍不以为然,淡漠道:“两国相争,劳民伤财,且北疆势大,明知不可为硬为之是为不智!”
“父王!”
燕襄只觉凉意浸透心底:“以地事敌,犹抱薪救火,助长北疆灭我之心,我军将士尚能浴血杀敌,父王为何要将祖宗基业拱手相送?!”
“放肆!”
燕籍面沉如水,冷然道:“轮不到你来教训孤!”
他起身踱了两步,转身喝道:“好好看看你的将士,南府军与北府军摩擦不断,张琚奏袁成芒谋反,破坏城防,袁成芒奏张琚纵兵抢掠,推诿避战,谎报军功;震东军刘世光因不满钱粮供应,连杀朝廷数名转运使,皆不上报。更不必说什么吃空饷,抢战功,互相之间拆台,简直习以为常,视朝廷法度为无物,视军士军资为私产,高兴了抵抗外敌,不高兴了就拥兵自重,就这些人凭什么上阵杀敌?!”
“父王容秉”
燕襄皱眉:“将军们虽有微瑕,但也是累有军功……”
“孤已决定,整顿军务,削减军力......”
燕籍摆摆手,不想听燕襄的解释。
“万万不可!”燕襄急急道:“军队一旦动荡,后果不堪设想!”
“孤说过了,不用你教孤做事!”
燕籍居高临下望向燕襄,一字一顿道:“来人,公子襄怠慢王命,出言犯上,拉下去杖责三十!”
“父王!”
燕襄一惊,复又镇静下来,叩首道:“是儿臣莽撞了,儿臣只祈父王三思!”
“公子,得罪了!”
燕襄声名在外,行刑的军士惶惶告罪。
“无妨!”
燕襄淡淡一笑,自己俯上刑凳,抬眸望了一眼关上的宫门,心情却远没有面上那么轻松。他少年为将,倒不至于惧怕一场杖责,只是父王初见他就如此为难,确实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嗖-啪”
刑杖高高扬起,带着风声呼啸的砸了下来,燕襄身子微颤,闷哼一声,感觉到臀上的痛意迅速蔓延开来,他心底的凉意也更深了几分。
不用几个时辰,他被杖责的消息就会在朝廷上下传开,父王对他的态度不言而喻,父王打压他,打压军力,意欲向北疆称臣,这一条条一件件都是将夕国推入深渊,而他却劝又劝不得,救又救不了。
“嗖-啪” “嗖-啪”
刑杖不徐不疾的落下,痛意一旦开了头,便是连绵不绝,燕襄紧紧握了手中的拳头,咽下即将冲出唇边的痛呼,他是战场上威慑敌酋的将军,又怎能在受刑时哭嚎无状。只是刑杖厚重,他忍得辛苦,不出几杖,额头就见汗了。
“嗖-啪” “嗖-啪”
辗转在无情的杖下,燕襄甚至都能感觉到臀上因着不停击打而突起的肿胀,能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他的眼前闪过白光,一阵阵发晕,他再一次望向大门紧闭的宫门,内心忍不住泛起酸楚,以他的出身,他不求父王宠爱,不求王位继承,他只求四境安清镇守封疆,只是他的一片赤诚,他的父王又是否肯倾听。
刑杖再落,燕襄的呼吸变得粗重,每一杖落下还会让他呼吸一滞。他的眼中便也不自觉的蓄上了泪水,他微微闭上眼,将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
“嗖-啪” “嗖-啪”
四下一片寂静,只余刑杖声隐隐传来,燕籍负手而立,望向窗外,依稀间可见少年因着杖落而颤抖的身躯,他的眸子不由深邃,曾几何时,他以为王室子弟,得天独厚,众星捧月,享不尽的人世容华,然而十八年质子生活,有的只有酸楚苦涩,他恨过亦怨过,可最终他还是选择认命,撑起这虚假的荣耀,那燕襄呢,他的目光再次寻了过去,那个杖下隐忍的少年,他又会作何选择?燕籍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一世父子君臣,他们都无从选择!
仿佛经年那般漫长,身后的杖责终于听了,燕襄咬牙想要站起,却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栽了下去……
“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