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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不该得到的,就会失去不该失去的。
序
“出现的是什么字?”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床榻上传来,至和帝伸着枯干的手,急切的想要听到最后的答案。
高士廉的脚步一顿。他是皇帝最信任的内臣,也是皇帝的内兄,奉皇帝的命令到长生殿请上天最后的命祚。
只是现在他面如纸白,竟然比已到垂死之际的至和帝脸色还要苍白吓人。
恍然间,至和帝明白了什么。
“这不可能,辅机。上天是不会允许女人称帝的。”
…
这是大燕纪元九千零三百五十年。
万世一系的王朝传到了淳化帝岑祈恂手上。五十年前,上一任帝国统治者至和帝驾崩在长生殿,留下一捧江山,一道辅政的圣旨还有一个年幼的儿子。
父死子继。按照祖制拥立太子践祚,是谓淳化皇帝。
受先帝遗诏顾命,辅政的是晋王和代王。
历时六十余年的摄政之争由此开始。
…
…
“又打扰夫人了。”
说话的是一个银衣少年。她是来练剑法的。
九京帝都的西南一隅有一座山名叫蜀山,是拱卫京畿的屏障,也是先前帝王狩猎郊祭的地方。因此在依山傍水处建有一座行宫,后来元丰皇帝在南山春宜宫旧址设立上林苑,以降皇帝的郊祭之所也随之转移到南山,原因是皇帝涉猎之后要举行祭祀,已供奉上天降生灵以恩德,为天下开以太平。时日渐久,蜀山的这座宫殿也就渐渐荒废了。到现在这所旧苑行址越发残败,只剩下一座园所还能依稀辨认出以往的样子。
银衣少年就是在这个园子里练剑,她称为夫人的人是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衣着华重。现正在园子里唯一一个高亭里假寐,旁边放着一个古朴的茶壶和两只陶做的杯子。见少年打招呼,也只是点点头。
少年并没有对这样的冷怠而产生不悦,自顾自的拿起剑跃至亭子对面的一处露天台榭,心无旁骛地练起几日前学的剑法。
少年的剑法很漂亮,时而浩浩乎如冯虚御风,带起万顷朔气凌过茫然湖面,击起千层波浪,时而又飘渺的遗世独立,匿身于长剑舞出的光影里,叫人看不出型迹。
一练就是一下午,停下来时已经到了黄昏。
“今日能向您讨杯茶喝吗?”
少年将剑收好,飞身跃到高亭上,问道。
妇人没有说话,只是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少年孩子气的笑了笑,双手抬起壶为自己斟了一杯。
少年知道,这是妇人今日对她入坐照境的嘉奖。
这茶水煮的很好喝,茶叶确是最普通的炒茶。
少年曾喝过世上最高绝的茶师用世上最好的茶叶煮出的茶水,却也觉得没有眼前的这一壶茶好。
那是一种形容不出的厚重磅礴。
深不见底,波澜无惊。
就像这二十年来,妇人给少年的感觉一样。
少年饮尽一杯,将杯子放回到原处。
她想起身向妇人告别。
变天了,她该走了,再晚就要被雨浇在这,虽然她很想在和妇人多待一会儿。
其实少年是可以让人来送伞的,但是她不想有人来打扰妇人,打扰这份清宁。事实上,她也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她见过妇人。
这与少年平素内敛深沉的性格有关,也因为她并不了解妇人。
这二十年间,少年并没有听妇人说过太多的话,也不是每一次来这里练剑都能遇到妇人。
但每一次见到她,总有一壶茶,两只杯子放在石桌上。
起初,少年以为妇人是在等谁,才准备两只杯子。后来却发现,除了她并没有人来。
少年很疑惑却也礼貌的不去询问,只是每次练过剑后都会忍不住的想讨杯茶喝。
但妇人不是每次都会允准。
时日渐长,少年逐渐发现,妇人虽每次都是背对着她闭着眼睛休息,可对她的身法与神识却是了如指掌。
如果妇人觉得她没有进步就不会有茶喝。
如果她进步了,妇人会在她讨茶时允准,然后在下一次练剑时加大难度。
直到今日,她破了坐照镜,正式进入相忘境。
以往喝过茶后,少年就会起身离开。
妇人也从不挽留。
…
但这一次似有些不同。
妇人对于少年的告辞置若罔闻。腻玉一样纤细的手执起茶壶,清亮的茶水填满了另一只杯子。
“传说中无量道人九岁破坐照镜,你竟然比她还要早了一岁。修行太快,不是件什么好事。”
妇人饮了一口茶,飘渺的声音好像是从天际传来。
少年神色却很平静。
“代王殿下八岁时破坐照镜时曾被命师指为不详,数十谏官请奏大观皇帝要求废禁代王殿下的修行,可代王还是修行到了九重天,功法仅在先帝之后。就连境界已到了大乘境的晋王殿下,想要击败代王殿下也要倾尽全力。细究下来,我比殿下还晚了数日。”
妇人古井无波的眼眸里不着痕迹的漾出了些微恙的情绪,追忆、嘲讽、不屑或是些截然相反的东西,但是很快,就消散的一干二净下去。
妇人重新将目光落在少年身上。
“相忘境,这对于你来说会是一个痛苦的经历。”
“您又怎么肯定这一定会是个痛苦呢?”
妇人缓缓的合上眼脸,不再说话。
良久,妇人睁开眼眸,自腰间取下一枚玉佩。
“明日是你八岁生辰,这是我送给你的贺礼。”
…
…
淳化帝的身子在颤抖。
代王反了。
战斗是在凌晨开始的,没有任何征兆。
消息传到皇宫内苑的时候,已是三个时辰以后。
在此之前,晋王府已经被攻破,晋王被枭首于玄武门前,除了一个八岁的孩子,晋王一脉连同与晋王府相关的内外亲族全部被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