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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短篇,小虐,更新不定,构想中是个温馨的故事??
应该...会完结...的吧。
【1】
这十年来,我总是在反复的做同一个梦。
梦里我听到马蹄得得,小叔青衫白马,午后的阳光穿过屋檐,丝丝缕缕的映在他身上,每一根发丝都点染着细小的金光。他卸下身上的行囊,微笑着朝我招手,“从容,过来,瞧瞧小叔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我欢呼雀跃的奔过去,却没留神脚下的台阶,一脚踏空,骤然间天地颠倒,尔后便是满身冷汗的醒来,睁眼只见青的幔,白的墙,窗纸灰白,天光半暗。
旁边许云知的呼吸声匀净而平和,我侧过身子蜷起膝盖,又一次清清楚楚的意识到,小叔他走了已有十年。
我的小叔许云间,少年翩然,倚马风流。那时人人都道,许家祖宗荫庇,出了个好儿郎。每当此时,爹爹便笑,目光里满是不加掩饰的自豪。然而谁也没想到,小叔的生命,竟然会终结在十八岁的时候。
十年前的寒食节,我耐不住家里的冷锅冷灶,纵然许云知三令五申不许我私自外出,我还是趁他不留神,顺着没落锁的大门溜了出去。谁知没跑两步,衣领就被人提住,我听到小叔含着笑的声音:“从容,往哪跑啊?”
我笑嘻嘻的在他手里扭着身子,抱着他手臂软语相求。小叔一向惯着我,生生被我缠的没了脾气,看看天色还早,便掏了五个铜板给我,笑道:“只许一个时辰,要是在外头玩疯了,回头大哥生气,我可不护着你。”
我跳起来“吧唧”亲了他一口,转身便跑,身后抛下许宅的白墙青瓦,那时我竟不晓得,这一步踏出,便是满盘拨乱,坎坷错落。
被人捂着嘴强行抱上马车的时候,我还津津有味的舔着刚买的糖人,惦记着西街陈记的奶油面果子,冷不防气息一窒,隐约嗅到一股清苦的气息,瞬间手软脚软,如傀儡娃娃般任人摆弄,偏偏一声也叫不出来。
我神志昏昏,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似乎听到兵刃交格的铮铮作响,有湿热的液体不断溅在我身上,皮肤上有滚烫的触感。我竭力挣扎着醒来,睁眼却见小叔一身鲜红,抱着我靠坐在山洞里,一张脸苍白得可怕。
任我如何哭叫哀求,他也只是眼睫微颤,揽着我的手臂愈发的无力软绵。我在那方寂静的山洞里,经历了生平第一场无边无际的绝望。待得许云知终于带人赶到,小叔几乎已经没了意识,一件月白的衣袍被鲜血濡得透湿。
许云知跪在他身旁,一声声的唤:“云间,云间。”小叔似是听到,颤颤的举起沾着鲜血的手反握住他,低声道:“哥,哥,救我...我不想死...”
可是他却再也没有醒来过。
回程的马车走得极慢,吱吱嘎嘎的驶在寂静无人的山路上,沿途请来的大夫换了一波又一波。小叔在鬼门关前挣扎了三天,我也在角落里生生跪了三天。这三个日夜里,任凭我跪昏过去,跪死过去,许云知也不曾看我一眼。
待得第四日清晨,小叔悠悠醒转,眼睛里也似乎突然有了光彩,我满心欢喜,那时我想着,只要小叔好起来,便是折寿二十年我也愿意,然而许云知的脸色却在那一瞬间彻底的绝望起来。
后来我才知道,那原不过是回光返照。
小叔说:“哥,从容还小,是我放他出去的,你别怪他。”
“哥,你把窗子打开,我想看看。”
许云知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我看到小叔眼睛里映出蓝的天,绿的树,飞舞的阳光,我听到他幽幽的一声叹息,满满皆是眷恋不甘的味道。
我跪得太久了,根本无法站立,手足并用的爬到许云知的脚下,牵着他袍角哀哀的哭叫:“爹爹,爹爹,你打我吧,我害了小叔,你打我吧。”
许云知缓缓将狐裘覆在小叔脸上,任凭我如何哭求,也不肯看我一眼,他的语气萧索而绝望,“我就是打死你,能换回个活蹦乱跳的云间吗?”
我心里蓦地一寒,许云知突然转身,劈面一掌打得我口鼻鲜血直流。
从此,许云知再不曾对我笑过。
许家原是走镖起家,经营着江湖上最大的一家镖局。绑架我杀害小叔的凶手很快便被找到,原是一伙劫镖不成反起歹心的山贼,本来只想诈一笔银钱,却阴差阳错送了小叔一条性命,亦将自己推进了鬼门关。
丧事之后,许云知摘了镖局匾额,一把铜锁封住了老宅,带着我四处漂泊,最后在琅琊山下一个名叫宁水的小村落里安了家。
前尘往事,几如旧梦,了无痕迹。
我开始深刻的明白,不是所有的错误都有机会去弥补。这年少无知犯下的过错,在那之后整整十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里,无时无刻不如一道枷锁,桎梏我终生不得解脱。
【2】
这十年来,频繁的噩梦,日夜的重负,我过得从来不比许云知轻松。
我再也睡不着。天色一亮,我便轻手轻脚的爬起,径向村头的小庙走去。
小庙不大,只住了七八个僧人,香火也不旺,唯独这名字倒很是风雅,相传是前朝一位大儒手书的匾额,名唤兰皋寺。
我到时天色还早,四下无人,但听得鸟声啁啾。一素服少年正背对着我,举着一把大扫帚清扫院中的落叶,偶有几片乘风而起,又被他耐心的压下,聚拢成小山似的一堆。
我倚着门框看他良久,唇边渐渐携了一丝笑意,“小和尚,早啊!”
回应我的是劈头一扫帚,“你大爷的才是和尚!”
我慌忙跳开,笑道:“瞧瞧瞧瞧,小和尚你又六根不净了是不是?”
他叉着腰气鼓鼓的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