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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旧文,觉得这篇行文还是挺流畅的,所以贴出来康康。
以下是预警:
★ 志怪设定,有许多玄幻描写。
★ 架空,与任何现实历史无关。尽量避免提及容易对具体历史事件及人物产生联想的称呼、名号、地名以及其他专有名词。
一夜乱梦,辗转反侧。小望姬从枕褥间醒来时,端庄秀丽的眉眼间还残留着一抹不知所处的茫然。格子窗外,春雪依稀。
帷屏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衣衫声,侍从回禀她:“将军大人已经走了。”
小望姬坐起身来,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她从清晨的残梦中缓过神来,渐渐回想起昨晚那场突如其来的麻烦闹剧,不由得蹙紧了纤细的眉头。
不一会儿,捧着巾帕盆镜的侍女们次第入内,替她梳妆。又奉上古式的唐衣裳裙,一层层裹在她骨节匀称的躯体上。梳妆时,迷糊迟钝的小望姬像只精致的娃娃一样任由侍女们摆布,可当侍女为她束好最后一件外衣时,明镜中的女子,已经成了那位艳名远播,高贵娇媚,摄人心魄的绝色美人。
只是白日里,这美丽便无人来赏。她懒得用餐,不陪侍客人的时候,几乎不饮不食。偶有人来禀报她一些杂事,可山乡僻静,尘心如水,各个院子里的人各自关起门来过日子,究竟也没有多少事会呈到她的面前。于是她就这么闲坐在绫罗里。只有光阴对她们来说永不足惜,有太多太多这样的日子一眨眼就消失了。百里之外的山下俗世乾坤更变犹如走马灯一样,庭前的樱花树开谢了不知多少轮回,她却一直这样坐在窗下,或者坐在走廊里,容颜不老,岁月无痕,静静地消磨过无穷无尽的光阴。
“姬样,东院的那位小姐来了。”
小望姬终于打叠起自己长久而迷蒙的神游,缓缓地起身迎接。这是她今日第一次走出这间小小的居室,衣裾曳地的声音沙沙作响。那人姗姗来迟,可究竟还是来了,甚至比小望姬预计的还要早。来人匀称纤弱的躯体支撑着藤花色的外褂,一双白玉似的手握着对襟,步履些许艰难,却仍旧勉力维持着礼仪周全的模样。跪坐下来的动作格外迟缓,可纵然身躯微微发抖,下唇被咬得发白,却还是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昨晚夜色太暗,小望姬自门外匆促间投去的一瞥,仍不足以看清她的模样。可纵然小望姬心中已有了些想象,此时一见,仍旧微微心惊。对面女子柔和温婉的容颜已经变了样,消瘦的两颊赤红浮肿,唇角瘀紫绽裂,像倾洒的胭脂胡乱染污了薄薄的怀纸,唯独因为女子本相太美,所以不觉可怖,反而浮现出揉碎桃花的凄美。
她俯身下拜,温文有礼:“在下阿光。”
光姬是东院里的当家人,却格外尊敬小望姬诸院总管的身份,始终将自己放在下位者的位置。
昨夜她的一位妹妹瞒着她,悄悄地来到小望姬这里哭了一场,请求这位总管饶恕光姬。小望姬抚摸着少女垂肩的柔发,轻声细语地安慰了一场。她口上避重就轻,含糊回答着,却明白就连这简单的请求,也是她无法答应的。
小望姬责备光姬:“你也是一家之主,不该只为了自己任性,让你的妹妹们反而受你的牵连,替你担心受怕。”
“是。”光姬顺从地答道。
“你既明白,又为何屡屡做不该做的事情。”小望姬款款地说,一口婉转悠长的方言调子,即使在训诫他人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急躁恙怒,“山下的人把我们当做炫耀权力与身份的战利品,我们却只能依靠他们才能活下去。时势决定了我们应当侍奉的客人,却由不得我们自己选。不论谁成了天下人,谁便是这里第一位座上宾——原本所谓天下人,便是一切珍宝、名城、美人,若他想要,皆该归他所有;四方诸侯,皆听他的号令。何况你我。”
“……是,请您恕罪。”
光姬什么也不肯多说,逆来顺受地承受一切责难与惩罚,她分明懂得这些顺应时势的道理,可是柔软的心房里却仍旧掺杂着格格不入如瓦砾砂石的执拗,令她不畏惧,也不觉得苦。若非如此,昨夜也不会因为念念不忘的前朝旧事,触怒了将军的逆鳞,闹得天翻地覆。倘若不是善解人意的住吉姬走上前来,用她的柔情美丽,以及昔日少年时的一丝缘分,暂时牵惹住了将军的心目,恐怕更难收场。然而小望姬明白,光姬自己也明白,将军是不肯放过光姬的,他要让这位身披上个时代如日中天时光辉的女子,被他彻底征服,驯顺地成为他幕帐中耀眼的佩饰。
昔日的光姬风姿秀雅,一时无比。可相较小望姬等人,她空有绝色,却缺少与贵客相会的机缘,因此深居内院,并不为他人特别推重。唯独因为上一位天下人的格外钟爱,光姬的名字才从此天下皆知。画师为她画像,诗家为她赋歌,众人送上各式各样稀见的宝物,装饰她的门户,就连她同门的妹妹们,也为四方大名争相追捧。
可是诸行无常,盛者必衰。新的幕府又一次取代了御所的光辉。谁没有听过曾经统治天下的平氏一门覆灭殆尽的物语?而这出悲剧终于在宠爱她的殿下身上重演了。他一生提防的敌人登上了尊位,生前引以为傲的坚城一夕之间化为灰烬,忠臣的沥沥鲜血染红了鸭川河原的苇花,俗世间的妻妾儿女,或是葬身火海,或是投入空门,四散流离,不辨前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