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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男人的手指摩擦着单片眼镜的镜框,鼻腔中溢出一阵阵白色的冷汽。他的身体正剧烈地颤抖着——因为愤怒,因为担忧,也因为隐藏在脑海深处,说不清道不明地情绪。
“我知道,不需要你来教我。”
趴伏在凳子上的少女,脸上并没有畏惧的神色。相反,她正咬牙切齿地盯着窗帘缝隙中的月光,以及月光所映照下的某处地方。她的上衣已经被撕扯得不成样子了:一侧的肩带被扯断,耷拉在手臂上;后背镂空处的系带也纷纷绽开,将抹胸的轮廓拉到了十分糟糕的地方。在她的小臂、肩膀,甚至是脸颊上,都分布着好几道或深或浅的伤痕——其中一些已经开始变得紫青了。毫无疑问,这是乱战中撕扯出的痕迹,被来自四面八方的锐器所割破,进而形成的可怕伤口。
可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复仇的火焰吞噬了她,进而也消弭了她的理智和痛觉。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她便在这复仇之火的驱使下,带着手枪走进了那不可饶恕之人的殿堂。那时的他,正惺惺作态地挤进中产阶级的社区,向这些惴惴不安的躁动者们叫嚣着自己的“理念”,以换取他们短暂的忠诚。她打扮成风流女子,混了进去,却没料到这是个歪打正着的陷阱。
当然,她暂时还看不清楚形势。千钧一发之际,是身边这个男人的眼线,认出了她,趁乱将她拼死抢了出来。好在时间还来得及——当全城陷入军警的搜捕之际,她已经被送回了这处还算安全的宅邸。
当然,毫无意外,管束和体罚的疼痛,将会比往常更严厉地降临在她的身上。
或许,少女的命运本不该如此。五六年前,她还是普利泽-宁特联合王国(the United Kindom of Prezir-Ninte)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的嫡系——巴希尔(Barzile)公爵奥托·赫勒斯(Otto Helles)的小女儿。然而突如其来的变故改变了这一切:父亲在入京觐见时遭遇车祸,与母亲、舅舅一同死于非命。家族的顶梁柱赫然倒塌,而原本的裂隙也在别有用心者的挑逗下迅速放大。很快,家族就分裂成了几派,分别依附起了其他势力;而一桩父亲的旧日丑闻——不知道是真是假,也被推动着开始发酵。
“……根据御前会议与最高法庭的决定,现剥夺奥托·赫勒斯的一切政治名誉,收回其世袭公爵的权力……”
“……并罚没其一切所得财产……”
那时的少女,只知道身边的环境正快速滑向深渊。她害怕地瑟缩在自己的房间里,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人来帮她,告诉她怎么办——就连几位好心的贴身女仆,也被遣散了。很快,家族的债务却缠上了这位懵懂的少女。她眼见得家里被各色人物来往搬空,就连自己的居室也没法幸免于难。然而即便如此,那庞大到有些夸张的数字却没有尽头。
“根据法院的判罚,现对你执行司法拍卖。”
这一天,几个面无表情的人闯进了她的房间,将她在哭泣中带走。她被带到了某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扒掉了所有衣物,进行了强制性的检查。“债务奴隶”——那个只是出现在书本上的名词,终于落到了她的头上。
是的,她被迫穿上粗粝得有些扎人的,只能勉强称之为“裙子”的麻布,套着手铐与脚链,走上了拍卖台,任由台下那些色眯眯的轻蔑目光,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12岁,是处女,身体状况良好。”主持人掀起了她的衣裙,将少女的胴体向在场的买家展示着,“一百万比克(Picc)起拍。”
买家们竞相出着价格,虎视眈眈着这位出身贵族的女孩。他们都明白,以她的身份原本是不会沦落至此的。落下这最后一击的,反而是那些争权夺利的亲戚们——他们需要将这个无辜的女孩推出去,以最耻辱的方式贱卖,来换取背后的势力,支持他们对财产的瓜分。毕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任意处置的,贵族出身的处女,即使不买下来,光是想象一番,也足以成为口耳间的香艳谈资了。而对于这些瓜分的幕后支持者而言,斯文扫地的赫勒斯家族,将永远退出权力角逐的第一线。
……
“三百万。”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买下自己的,竟然是那个家伙。
“三百万一次,三百万两次,成交。”
是的,在场的看客们,大抵只是为了求个乐子,或是有机会得到个价格合适的玩具罢了。虽然非富即贵,但他们确乎是不想在这里花上什么大钱的。他们的宅邸中随时常备着年轻貌美、臣服温驯的私人女奴,对于一个出身贵族、娇生惯养的女孩,也谈不上很大的兴趣。他们当中自然有人对“赫勒斯家的小女儿”这个身份很感兴趣,可眼见得有人以高价拍下,他们也就跟随着鼓起了掌,庆祝这位竞标成功的主。
毕竟,这样的结果或许比亲自过问更好。
“那不是希格斯(Sieges)吗……?”
“被解职的管家……?”
“这下可有好戏喽……”
买下少女的,正是原先奥托的管家——希格斯。此刻的他,正穿着一身整齐的黑色正装,戴着白手套与单片眼镜,从台下缓缓地走了上去。主持人示意一旁的侍从,将项圈套在了少女的脖颈上,随后将栓绳递给了这位英俊挺拔的男士。而他也就这么牵着因惊慌和恐惧而腿脚不听使唤的少女,在沉默中优雅地离开了拍卖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