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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一剪梅夜入林府,俏娇娘痛受掌责
江南,梅镇。
这里的街市似乎几百年都没有变过,青石的台阶到处都是,每天都有人突然从门里出来,拿着大木桶熟练地把水泼在街面上,只是泼水的人不同罢了。清静的街道上不时有人走过,青布衫晃来晃去的,将烦闷与枯燥抖落。马褂銮铃的声音偶尔传来,像是在墨黑的湖水中投入的小石子,连灰尘都能泛起涟漪。墙边的杂草中猛地窜出一只狸猫,轻灵的跃上墙头,似乎是这张不甚明了的画卷上的一抹神来之笔。
耿春来背着一个小布包,擦着满头的汗走在街上。走了几十里的山路,浑身酸痛的他打量着眼前的这个青灰色的小镇:小镇不大,日头正在晌午,街上慵懒的坐着几个人,脸色也是灰灰的,和背后的墙壁差不多 。燥热的风此时却刮起街面上的土,一下子迷住了耿春来的眼睛……
镇子东头是一个大集市,耿春来顺着街边走了过来,眼前的人渐渐多了。他把小布包往上背了一背,打量着周围的人,似乎没人注意他这个外乡人,也不,似乎也有那么几个人盯着他看。耿春来擦了擦脸上的汗,紧走了几步,嗯,前面就是客栈了。
“客官里面请!”
伙计把手巾板儿往背上一背,吆喝着把耿春来让了进去。
“客官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一间客房,茶水。”耿春来把布包背的更紧,瞄了瞄周围,跨步上了二楼。
伙计紧跑了几步,“二楼左手!”。
耿春来坐在客房里,洗脸的水泼得满地都是,他揉了揉酸痛的脚,嗯,暂时不走了,在这里多呆些日子吧。
想罢多时,他一头便躺在了床上,沉沉入睡,几日来的困乏瞬间泉涌了出来,把他的身子死死按在了床上。但似乎又没完全睡去,耳边尽是窗外集市里嘈杂的声音,像一团雾气,紧紧把耿春来包裹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好像京戏散场,虾兵蟹将们渐渐隐入后台一样,窗外的声音越来越小。
日头偏西了……
耿春来突然醒来,翻身坐了起来。果然,窗外已经黑了下来。
他双脚点地,下了床,走到了房门口,轻轻打开房门:门外走廊里静悄悄的,似乎都能听见陈年朽木的咯吱声。耿春来合上了门,同样是静悄悄的,此刻只有墙上的飞蛾能听到门和门框的相碰声。
耿春来走到床边,站了一会儿,突然一挥手,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毕恭毕敬的把小布包拿了过来,平平整整的放在床上。
“师傅保佑吧……”
像和尚对待古经那样,耿春来虔诚的打开了青灰色的小布包,随着布包的打开,喜悦也似乎随之打开了:
布包里,是一整套黑色的夜行衣,青黑色的丝绸渲染着。这是耿春来的师傅在他出师时送他的,这也是每一个飞天大盗的必须之物,一件可以让他溶解在黑夜里的夜行衣……
一个醉鬼摇摇晃晃的走在街上,心里还在盘算着明天的吃喝。
月光在灰色的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古树的枝叶随着这影子撒播的遍地都是。一团黑色轻灵的在他身边的墙上掠过,墙上的树影轻微颤抖了一下。醉鬼猛一抬头,一弯绿色的月牙在高大的树枝间若隐若现,微风浮动,似乎有人在对他眨着眼睛。
醉鬼摇了摇头,打了个嗝,转身踉跄着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耿春来停了下来,风声在他耳边弹唱着,不知不觉,他围着集市饶了一整圈,当然,都是在屋顶上。
夜色正浓,绿色的月牙突然被乌云遮蔽。树叶的嘻唰声包围了耿春来,他不禁心旷神怡起来。
两家客栈,三间大院,八间店铺。
耿春来手搭凉棚轻轻一扫便做到了心中有数。他出师十多年,早就练就了夜眼的本领,双眼一到夜间便如狸猫,漆黑中视物如同白昼。只见他一个鹞子翻身,从墙上翻落,没有半点声息的隐入墙角的阴影之中,开始顺着墙角跑了开来。
街上无人,偶尔夜游的猫儿,同耿春来一样悄然无息的穿梭在街市的阴暗中。拐弯抹角的过了几个街市,他来到了一所大宅院的墙角下。这所大宅院前后跨院不下十几层,看来一定算是此镇的名门大户了。只见高大的院墙铺满了琉璃瓦,月亮角门紧锁,耿春来顺着墙角溜边到了大门口,抬头观看,月色下,一块黑色的牌匾高挂当中,上面端端正正的写着两个大字:“林府”。月光照在金漆写就的这两个大字之上,在夜色中闪了几闪。
嗯,就是这儿了。
耿春来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前的玉佩,青色的玉佩中间一朵小小的梅花,显得格外的玲珑剔透。这是他师傅临别之时送给他的辟邪之物,也能给他带来好运。
一想起师傅,耿春来突然就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
因为他的师傅非是旁人,正是当年名震大江南北的巨盗:一剪梅。这名头的来历是因为每次做完案,他的师傅都要用朱砂在墙上留下一朵小小的梅花图案所致。
虽是官府口中的江洋大盗,但一剪梅其实却是个劫富济贫的绿林好汉。其所盗之人,不是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就是恶贯满盈的奸佞之徒。其所盗之物,除留部分做生活所用外,也都被一剪梅用来救济穷苦人家。所以在这江湖上,一剪梅的侠盗之名,可谓尽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