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万

“我真傻，真的。”刘二使劲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待着些许哭腔继续说。“我咋能知道她，她能花这么多钱？诶哟，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着急，您别着急，慢慢说。您的困难，我们会尽力帮助的。”记者说。

他给自己点上一根烟，平缓一下内心才说到：“这得从几天前说，哎。”刘二使劲揉搓着自己的眼睛，“孩子在家里上网课，本来我是在旁边看着的。然后二号开始，我就复工上班了，上班就没时间管她了，因为我是每天要待那的。”

“上课也是上午上的，我天天都要上班，没时间管她，我就让她自己在家里了……我把手机给她了。”刘二叹了一口气，看向一旁的女儿，“钱到哪里去了？你自己说清楚是怎末回事…回来！你不许走！”

刘二的女儿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哭着跑进了自己的屋里。

“别，别呀，好好跟孩子说。”

刘二今年五十二岁，在一家工厂里给人做饭，住在边郊的一处过渡房里。三月二十四号，他去银行取钱，发现十岁的女儿在四天里偷偷花掉了十八万。十八万，这对于一个普通的家庭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记者安抚了一下刘二的情绪，走进了屋里。

刘二的女儿正坐在长条凳上，趴在一旁的塑料箱上哭泣。

“跟叔叔好好说，行不行。”记者指了指里屋，“咱们自己去房间里，把事情讲讲清楚。好不好？”

待刘二女儿情绪缓和后，记者跟随着她来到了里屋，她的房间里。

“点这里，然后充值。”女儿指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一排排礼物。

“她平时是主播些什么内容啊？”

“歌。”刘二的女儿小声地回答。

“歌啊？”

“嗯。”

xx哥，你来啦！欢迎xx哥，欢迎我的xx哥。（从手机中传出女主播对刘二女儿的欢迎。）

刘二的女儿通过这款“ox短视频”给主播刷礼物刷礼物充钱。女儿的网名叫“最好的xx1351”，一登陆，主播都喊她“xx哥”

记者指了指屏幕中的女主播问：“她知道你是个小朋友吗？”

“不知道。”

在使用女儿的账号打出“还记得我吗？”后，女主播应时回答道：“我记得你呀，xx哥。你昨天都有来帮忙的，xx哥，我怎么会不记得呢？一辈子都记在心里。”

从银行流水看，三月二十号，刘二的银行卡里有十八万四千块钱，他说其中有十五万是刚借来的，用途暂时不方便说。之后，明细里每天都有多笔两千八百八十八元的充值。四天之后，账户已不足百元。

刘二的女儿现在才上小学四年级，用手机的理由是上网课，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可谁又能想到事情会这样发生了。

“之前爸爸让我给叔叔发，那个，微信红包。然后，他就告诉我了那个密码…就知道了。”

刘二的女儿还把每次的扣款短信，给偷偷删掉了。由于女儿这两天经常刷礼物，很多主播都会主动提出来让她加微信，于是记者添加了前面那位女主播。

“我女儿才十岁，我困难的要命。我家里很苦，我就这一点点钱，我还是借来的，十八号借来的。我女儿全部刷出去了，你帮帮我，还我一点，好不好？”刘二带着哭音，用颤抖的声音跟那位女主播商量着。

“你，你这里…大哥，大哥，你先别哭，你听我讲。她在我这里，没刷多少，知道吗？她在我这里才刷了几百块，她在别人那里刷得多。你只有去找平台，你要找我们这个平台，我也帮不了你太多……不是，他这个客服不是人工的客服，他人工的…他电脑没有人，他没有人会接你的电话的。”

记者帮忙联系了在线客服，一开始，客服表示：充值无法退回，请妥善保管密码。记者又继续沟通，客服同意让刘二提交一些材料，如：ox账号充值记录截图、充值所对应的支付方式，再反馈、核实退款。

“不这样了，不这样了。”刘二的女儿使劲地摇头。

“这次的错误认识到了吗?”记者问道。

“认识到了…乱充值…爸爸妈妈，那个银行钱，只剩七十八块……以后在也不这样了。”

事情解决了、记者走了、钱回来了，事情应该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只是这件事情给刘二带来的打击却一直刻在心中：是不是自己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呢？

刘二结婚晚，四十多岁才有的这个女儿，自然是对她百般宠爱。对女儿他向来是不敢打、不敢骂，有什么需求只要不太过分，刘二都会尽力满足她。

是不是自己把她惯坏了呢？刘二当天是辗转一夜也没睡着，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你过来，爸爸想跟你聊聊。”刘二虽然顶着黑眼圈走进了女儿的房间。

“爸爸？”

刘二扯过来一个小凳子:“过来，跟爸爸聊聊好吗？”他坐在凳子上，眼睛直视着女儿，看来根本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婷婷，爸爸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刘二揉搓着女儿的小手，像是自言自语地说，“教育方式是不是更直接一点才好呢……”

刘二的女儿愣愣地站在那，很显然她不明白刘二在说些什么。

刘二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怕疼吗？”

“…嗯”虽然不知道刘二为什么要这么说，但她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

“嗯，那以后犯了错…就先打一顿屁股。”刘二纠结地说，“道理什么……等挨完打再跟你好好讲，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