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之兰 17 第17集 箱根馆的初见闻

箱根馆和神社在箱根山下芦之湖的同一侧，沿湖而行只有十来里的路程，即使二人都穿着和服脚踩木屐并不长于行走，同时边走边观赏芦之湖的景致，也只用了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就走到了。箱根馆占地面积很大，不仅有供客人洗浴和泡汤的会馆，还有供温泉馆的侍者居住的房屋和相应后备设施。现在新任的主事还没上任，原先的管理者已经被一网打尽，兰原本以为整个箱根馆正处于群龙无首的混乱境况，但是到了之后却感觉基本依旧井井有条，处于仍然可以运作的秩序状态。带路的姐姐似乎对箱根馆非常熟悉，带兰领取了温泉女侍穿着的和服，将她带到了以后生活的房间。 兰的房间在温泉馆的后院，是专门开辟出来供侍者居住的建筑。带路的姐姐只把兰带到房间的门口就离开了。兰定定心神，敲开了门，一个同样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女正百无聊赖的跪坐在房间中间的桌案旁撑着脑袋。看见兰进来，高兴的站起来迎接兰。二人通过问候，兰知道她其实只有十四岁，名叫静。整个房间比神社里雪绘的房间小上不少，但居住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房间的两角有两床铺盖，想来兰的铺盖已经提前准备好了。静指着一角的铺盖示意这是兰的床位。 两个小姑娘年岁相仿，静是个活泼的性子，不一会就跟兰开心的聊了起来。她是箱根山脚富农的女儿，家里虽然不是武士阶层，但是倒有几分田产，父兄都曾被征召为领主作战，跟着领主的军队打烂仗也着实捞了不少好处，能够进入温泉馆当差还是哥哥贿赂了前来选拔的神社坊官才得来的名额。静捧着脸，偷眼看着兰的脸色“恐吓”道：“馆里的规矩好严的，动不动就要打屁股，每次不是板子就是发刷，打的屁股又红又肿，特别疼。”兰听了有点感同身受，试探的问道：“你被打的多吗？”“多啊！”静苦着小脸，“以前在家的时候，我爹可疼我了，每次我淘气我娘要在院子里用鞋底子打我光屁股，他都劝着，每次我挨不了几下就算完了。结果来了这边馆里，之前培训的时候真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不把你屁股打红打肿决不罢休的。”兰叹口气，摸摸屁股，又有点担心了起来，她对雪绘姐打人屁股的手段可太了解了，又深知她的性格，知道如果自己犯了错，她绝不会因为熟悉就减轻惩罚，反而会比在神社时候更加严厉的惩罚自己，想起三年以来自己因为犯错或课业乖乖撅着光屁股被她打的哀叫求饶、哭泣忏悔，屁股又隐隐感觉痛了起来。 兰发现静是个坐不住的毛躁性子。聊着聊着，静突然发问：“你是从哪里来的啊？我以前没在馆里见过你诶。”兰对这种问题早有准备，笑着说：“我原来在箱根神社里当侍者，现在因为馆里缺人嘛，神社恩典放我出来当女侍。”静点点头，过了一会才后知后觉的说：“呀，你是箱根神社出来的人啊，那你认识新来的主事大人吗？”兰点点头，故作姿态道：“新来的主事是雪绘大人吧，我在神社就知道她。” 静闻言，站起来拉开门看看左右又闭上，鬼精鬼精的凑上前来，压低了声音悄悄问道：“那……雪绘大人怎么样啊？凶吗？人品又怎么样？好相处吗？”兰觉得好笑：“怎么搞的这么神秘兮兮的？”静吐了吐舌头：“哼，咱们可是在私下里讨论主事大人欸，要是被别人听见……”静朝墙上一努嘴，“你就知道那板子打在光屁股上是什么滋味啦。”兰顺着目光抬头一看，才发现房间墙上挂着一块板子，兰一眼就看出这是神社的戒责板，心里已经怕了三分，她在神社三年，只有一次挨了这种板子，那是一年前她打碎了雪绘姐姐的茶器，因为害怕被重罚一时鬼迷心窍，撒了一个蠢不可及的谎说茶器被人闯进神社偷走了，结果当场被雪绘戳穿。当时雪绘怒不可遏，抬手就给了她两耳光，吓得她伏在地上全身颤抖。雪绘亲自提着她去用厕清洁，之后问美夏拿了戒责板，狠狠的打了她五十板子，打的屁股青紫，肿起一指多厚，连大腿上部都打出了瘀紫，那一顿打实在太惨，事后听小唯说整个廊道里都能听见她痛哭求饶的声音。挨打之后小半个月兰吓得都不敢像以前一样正常和雪绘说话。她看见戒责板有点发怵，赶紧压低了声音说：“呜……雪绘大人的话，为人正直，恪守规矩，平时挺好相处的，但是一旦犯错绝不留情呢！” 静低头想了想，说道：“那也不错了。雪绘大人是神社的巫女临时下降，想来高贵的很，不会带着大家行差踏错。”她声音又压低了几分，一副百事通的样子八卦的悄悄说：“要是像原来那位大人一样我们可就惨了。你知道吗？像之前的主事带头贪吞馆里的钱款，好多姐姐原本都不想参与的，但是主事拉着她们一起侵吞，如果不干免不了被记恨在心吧，结果渐渐都陷进去了，现在被神社清查，真是一个比一个惨。”兰狐疑的望着她：“你不也是刚来吗？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静红了脸，又低声说道：“我听泪子姐说的，泪子姐姐是原来就在馆里侍奉的，神社清馆之后只留用了两个人，泪子姐就是其中一个呢，而且是唯一一个清白的。” 兰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起来了：“那另一个呢？另一个也参与贪墨了吗？那怎么还会被留用？”静悄悄附耳说：“另一个是和纱姐姐，听说是以前的副主事，也是被原来的主事威逼利诱才参与贪墨，据说在神社调查的时候和纱姐最先坦白，自首有功，所以被留用了，即使这样，也难逃重罚呢。但好歹能够留在馆里，有个去处，在雪绘大人来之前，这几天都是和纱姐在主持事务，也算戴罪立功吧。”兰同样低声问道：“神社怎么处理原来那些人的？”静打了个寒颤，眼中闪过恐惧：“你没看见真是幸运，就在几天前刚行的刑，神社派了坊官来监刑，让我们所有人都去跪着观刑。因为神社不想让丑闻外传，就在馆里后院打的。原来的主事大人和十几个女侍一丝不挂挨个过刑。按在刑台上，用的板子都不是这种温泉板，而是从郡代大人那里拿来的专门责打女犯的那种又厚又重的大板子。主事一百板，逐出伊豆国，其他女侍每人六十板，遣散归家。就没有一个人的屁股是没见红见血的，都被打烂了。刑台上架屁股那块都被血染红了，原来的主事大人给打的屁股血肉模糊，晕过去两次，打完直接给架着拖出去了。那些女侍回家之后也没好果子吃，要是我因为贪墨犯法被神社驱赶回家，我娘就算不打死我也包管叫我从此以后天天屁股开花。” “那和纱小姐呢？”“和纱小姐没跟她们一起受刑，但也好不到哪去。”静说道，“之前神社派人宣布惩罚的时候就说了，和纱虽然自首有功，但是罪责难逃，身为副主事却参与贪墨，重责八十板，过三刑。贬为普通女侍留馆，由新任主事亲自惩罚。但是用温泉板来罚，想来能稍微好过些。”兰惊到：“过三刑？那不是总共二百四十板？这么严厉？”所谓过三刑，就是不上药膏，等八十板的臀伤养到初步消肿，立刻再打八十板。等臀伤再消肿再打八十板，这样分三次责打下来，一共有二百四十板之多，伤上加伤，惩罚效果至少能持续一个月以上，已经算是神社系的惩罚中的封顶了。“这都算是不错了，能够留任馆内，事情就不会被捅到原先家里去。而且即使是一个普通女侍，在这乱世也有个归处，以后未必没有再起的机会呢。那些被遣散的姐姐，不知道有多少愿意挨四刑五刑来换取留馆呢。”兰听了暗暗咋舌，她虽然出身堪称悲苦，但是作为神社巫女雪绘小姐的侍婢，生活还是较优渥而安逸的。箱根神社可是神道圣地，就是外界民不聊生的时候，神社里也总一片祥和，她还没能真正意识到被逐出神社和会馆的严重后果，相比于此，不管多重的打屁股惩罚都不算什么，毕竟只要能留下来，屁股上再重的伤总有养好的一天。 二人一直聊到晚上，也愈发熟络起来，等到晚饭时分，静自告奋勇带兰去食间用餐，又把箱根馆里的女侍们介绍给兰。果然，馆里现存的几乎都是新招来的女侍，一个个都是清白人家出身，不是世代信奉神道教的富农或乡下土豪之女，就是神社坊官奉行和附近低级武士的女儿，这一批里最小的不过十三岁，最大的也才十六岁。大家都友善的和兰打招呼，知道她是神社放籍出来的女侍，仿佛都更亲近了一些，可能是知道新主事同样出自神社，认为兰会当然的和主事关系更近些吧。 兰也见过了泪子，泪子的父祖都是附近一个小村子的村长，其家已经四代都是神社的虔诚信徒，耳濡目染从小就信奉木花咲耶姬命，曾经一度想要成为箱根神社的巫女，但因为家里既没钱直接靠供奉改入神社籍，也没能通过见习巫女的选拔而罢休。但因此在神社处留下了印象而被举荐到箱根馆当女侍。泪子虽然十八岁，比新来的女侍年龄都大，但是身材瘦小，神色拘谨，仿佛受惊的小猫，虽然知道她可能是恐惧于昔日同僚遭受的严酷惩罚，但兰感觉她还没有自己和静放得开，果然如雪绘姐所料是那种胆小老实到极点的人。 用完餐后，现在临时主管箱根馆的和纱也来见了兰一面，和纱二十一岁，柔弱清秀，面色苍白，那种忐忑不安的恐惧几乎溢于言表。她自己待罪之身，屁股上还记着二百四十下板子等着当众挨罚，又被贬成了普通女侍，虽然暂时主持着馆内事务，但是难免底气不足，就连说话都带着一种请求甚至哀求的下位语气，完全没有临时主事的威严。她知道兰是神社出身，特意来旁敲侧击，打探打探新主事的相关事宜，兰随口应付，心里挺同情她，宽言安慰了这位姐姐几句，令其心下略安，这才离去。 静蹦蹦跳跳的和兰一起回到房间，又开始给她讲自己小时候的趣事。直到夜深了，二人还在叽叽喳喳的聊着天。这是违反规矩的，但兰心思一转，已经明白和纱自己底气不足，也不愿意节外生枝，自然抓规矩抓的宽松很多。她打断静的话头：“行了，睡觉吧，要不明天起晚了，咱俩屁股可有的挨板子了。再者，你现在宽松习惯了，等雪绘大人来了，她可看重规矩，小心屁股开花。”静看看天色，才发现夜色已深，赶紧躺下睡觉。兰躺在被窝里，似乎还能隐隐听到远处房间里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聊天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