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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
我跪在冰冷的地上,面对着祖先的灵位,耳边响着父亲的怒骂。“和你说过都少次了,我们这种家世,稍有不慎就是灭门之灾啊。我纳兰家的祖上是叶赫部的金吉台,是爱新觉罗家族的仇人,你额娘是阿济格的女儿,多尔衮的侄女,纳兰家能有今天,是我这么多年步步经营换来的。宦海凶险,阿玛我如履薄冰,容易吗。你不能替我分忧也就算了,居然还闯下这么大的祸,纳兰家迟早要毁在你的手上……”
膝盖已经麻木了,从宫里到家里,我已经跪了六七个时辰了吧。我已经听不清父亲再说什么了,脑子里是一片麻木,一如双膝。晌午的时候,我顶撞了皇上,在书房和皇上吵了起来,一把火烧了皇上给的免死诏书。我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只觉得这么长时间憋在心里的委屈,愤怒,一股脑的都抛向了皇上。我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说了什么,只记得皇上憋红的双颊,切齿的说道:“你想死,是吧,朕成全了你。”我傲然的跪在乾清宫的偏殿里,直到阿玛的出现。“畜牲,你居然敢和皇上吵架。”父亲一掌摔在我的脸上,“你有没有为你含辛茹苦的额娘想过,你额娘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昏死在地上。”我摔在地上,没有用手拭去嘴角渗出的血。“和我一起去给皇上请罪。”孝,皇上是懂我的,他知道我纳兰性德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却不能不顾及父母的安危。“皇上,奴才教子无方,一定回去重重处置这逆子。”父亲跪在皇上面前哀求着。“纳兰性德,你怎么说?”冷漠的,挑衅的声音,我看到了皇上嘴角浮着的那一丝微笑,是胜利的笑。我知道皇上无意于杀我,要不就不会把风声透给我的父亲。“奴才知罪了。”我屈辱的说着,“但奴才绝没向皇上要官。”“你……”父亲恼怒的打断了我的话。“好了,回去吧,朕要想杀你,你早就死了好几次了。容若,还是那句话,朕心里把你当兄弟的。”
“太皇太后叫把纳兰性德带到慈宁宫去问话。”太监的禀报无异于是晴天霹雳,连皇上都有些无策了。“皇阿奶怎么知道的?”皇上夺步去了慈宁宫,想替我遮掩。然而,太皇太后显然没有饶恕我的意思。我跪在慈宁宫的院子里,隐隐的听到皇上在和太皇太后争执着。青格儿,是青格儿。待发修行的青格儿居然出现在了慈宁宫。“不要去,青格儿,我欠你的太多了,别为了我去趟这浑水。”我死死的拉住她的衣角。“我是为皇上来的,不是为了你,公子。”青格儿淡淡的甩开了我,径直走了进去。我知道,是表妹,我的惠儿,当今的惠嫔娘娘请出了青格儿。因为如今只有青格儿或许能救我一命。惠儿,我对不起你,我连我心爱的人都保不住,我终究还是舍弃了你,把你推给了皇上。
“青格儿是来为皇上说话的。青格儿听说皇上本来要处死纳兰性德,但是最后还是放了他,这正说明皇上历练的好,处事得当了。”“哦?怎么讲啊?”太皇太后对于青格儿一向是颇为珍视的。“谁都知道,纳兰性德在除鳌拜,帮皇上亲政的事上是功臣,如今皇上刚刚主政就杀了他,只怕会落下个过河拆桥的骂名。再者说,纳兰性德是一代才子,在文人中颇有影响,如此罪名不实地杀了他,只怕会引起读书人的不满。“怎么是罪名不实啊?”太皇太后缓缓地问道,口气已经没有先前的僵硬了,显然青格儿的话起了作用。“据青格儿所知,纳兰性德烧了皇上赐的免死诏书。这免死诏书的事情,老祖宗显然不愿张扬出去,因为祖上没有这个先例,如果传了出去,那些战功卓著的臣下心中难免不平,他们怨的不是纳兰性德,而是皇上。至于纳兰性德,他烧了本不该存在的免死诏书,青格儿无知,翻遍了大清律也不知道是应的哪条罪。”“你这丫头,是越来越聪明了,这番话说得好。”太皇太后赞许的称道。“对对,玄烨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没杀纳兰性德。”皇上也附和着。“好了,凭青格儿的这番话,就放了纳兰性德吧,让明珠带回家去处置好了。”太皇太后携了青格儿进了内室,皇上也退出了慈宁宫,他冷冷的对我说,“是青格儿救了你,她的心还是向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