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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行》
谁家金鞍美少年
康熙某年春,畅春园澹宁居。
老话儿有春困秋乏夏打盹一说,正值初春三月天,午后的阳光依然异常灿烂明媚,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使人倍加懒怠。
东暖阁里极静,龙涎香淡淡的香气飘散开来,阳光照进窗子,将那窗影子一格一格的烙在地上。温暖的光影里,一个少年笔直的跪着,尽量保持着一动不动,一张脸儿细致秀美,眼睛弯弯的像一枚月牙儿,眉目间透着一丝灵气。但那额头上和鼻尖渗着的一层细密汗珠和隐藏在箭袖下握成拳微微颤抖的手,却泄露了他的虚弱。
前方暖炕上坐着一个人,穿着天青色常服,一手执朱笔,聚精会神的批阅奏折,似乎完全忘记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西洋自鸣钟“当当当”响了三下,低沉的余韵缓缓的拖曳开来,令祈宁的心中一阵烦躁,他不由自主的动了动身体,已经跪了一个半时辰了,膝盖和小腿起初还只是酸麻,这时候却是胀痛难忍,这一动,便如千根细针齐刺一般,说不出的难受滋味。忍不住轻轻“哎呦”一声。才叫出口,立时觉得不对,忙咬了下唇偷眼向上瞧,见暖炕上的人连头也没抬,这才略略放下心,重新撑着跪好,心中却涌上一种莫名委屈的情绪。又过了约莫有一刻钟,祈宁有点跪不住了,只觉得膝盖处从骨头缝里往外胀着疼。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开口:“皇上――”
坐着的人如没听见一般,继续看奏折。祈宁叫了一声见他没反应,不敢再叫,只能老实跪着,心中已是无限委屈,眼圈不禁红了一红,却没敢让眼泪掉下来。
上首的人终于将奏章合起来,“啪”的扔在面前的矮桌上。屋子里太静,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顿时吓了祈宁一跳,一抬头,正对上一双不怒自威的深沉利眸,心先虚起来,嗫嚅着叫了一声:“皇上――”
“想明白了?”康熙打量他一眼,冷淡的开口。
祈宁立刻昂首挺胸大气凛然的回道:“回皇上,祈宁想明白了,祈宁不出宫。祈宁要在皇上身边,伺候皇上。”
康熙一挑眉毛,漫不经心的扫他一眼,语气冷淡中透着威严:“恩,看来还是没明白,那就跪着再想想。”说着起身下来,略略扬声向外叫道:“梁九功!”
应声而入一个中年太监,躬着身,快步走到康熙面前,口中应着:“奴才在,万岁爷有什么吩咐?”康熙手握在嘴上轻咳一声:“朕累了,随朕去花园走走。”梁九功眼朝祈宁瞄了一眼,心说万岁爷是跟这位小贝勒爷扛上了,看情形小贝勒爷今儿一下午是别想起来了。有心开口求情,但见康熙面沉似水明显不悦的神色,也不敢去捋老胡须,略一迟疑,只得躬身笑着应声:“。”跟在康熙身后。
祈宁一听,顿时着急起来,眼见着梁九功暗中一个劲儿的朝自己使眼色,康熙已大踏步从自己身边走过,祈宁急得要哭出来,也顾不得什么,一把抓住康熙衣袍下摆,凄凄艾艾的说了一句:“皇上,您真不要宁儿么?”
康熙暗暗深吸一口气,扬手挥掉他拉扯的手,语气已是严厉了起来:“祈宁!你不要考验朕的耐心!”
祈宁见他真发怒了,心中便有些发憷,却是委屈的要命,赌气的说:“走就走好了,反正祈宁从小就没人要,到哪儿去都是一样的。”
康熙一张脸顿时铁青,连说:“可恨!可恨!”照着他大腿一脚踢了过去,祈宁本来跪的没力气,没防备被这一脚踢得直滚到地上,不自禁的痛呼:“啊!”大腿上已是一片钝痛。泪差点掉下来。
梁九功不敢去扶祈宁,忙跪在地上去握康熙的脚,慌着说:“皇上息怒,皇上仔细脚疼。”
康熙朝祈宁喝道:“起来!”
祈宁努力爬起来跪好,眼泪在眼圈里欲落未落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任谁看了也不禁心疼。康熙的心也不禁软了,努力压了压心中的火,缓了语气说:“宁儿,靖郡王只回来两个月,你与他这么长时间未见,总该回去与他团聚,为人子当尽其孝,只有两个月,待他走了你便回来,你的院子朕还给你留着,你看可好?”语气已经十分软了。
祈宁满脸的不情愿,小声嘀咕:“为人子当尽其孝,祈宁愿当孝子,却没有一个愿意让祈宁孝顺的阿玛。他向来讨厌我,皇上何必让我回去招他厌烦。”
“混账话!哪有阿玛不疼儿子的,”康熙耐着性子劝解:“你与靖郡王见面次数少,难免生疏,这才要你多亲近的,而且这次你哥哥怀奕也跟着回来,不见阿玛,连哥哥也不要见了么?你哥哥对你总还是好的吧。”
祈宁仰起头看着康熙,眼睛亮晶晶的,继续较真儿:“宫里和王府离得那么近,要见面还不容易,皇上,您让宁儿住宫里吧,我每天回王府请安还不行?”
康熙最后一点耐心宣告罄尽,眉毛拧起来,语气严厉的道:“祈宁,朕的话也不听了,这是圣旨!你要抗旨吗?”回身去问梁九功:“小梁子替朕告诉宁贝勒,抗旨要怎么论处?”
梁九功赔着笑上前,低声劝道:“贝勒爷,您听万岁爷的话,等两个月一过。奴才去王爷府接您回来。”
祈宁一千一万个不愿意,见康熙面色愠怒,一点怜惜的神色也没有,不禁伤心的大声道:“祈宁不回去,那不是祈宁的家,他眼里只有大哥没有祈宁,他不当祈宁是儿子,祈宁也不要他这个阿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