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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书律影
serene penitence
第一章
“脑袋给我缩回去！伸筷子就行了！”
“你要专挑蛋黄吃以后啥也别吃了！”
“喝粥的时候把筷子放下！没出息！”
…………
薛千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千次在饭桌上听他爸嚷嚷了，这种时候，他是一句话都不会说的。只是默默地收拾桌子，扔垃圾，洗碗，熟练地做完一系列动作，再默默地背上书包坐上车准备向着末日的方向前进。
一路无言……
“叮铃铃叮铃铃”
“上课。”
没错，讲台上站的不是别人，正是薛绪：“来，上来个人，把这道题解一下。”
意料之中的面面相觑。天哪，这什么鬼呀！动线！跟动圆相交！确定没有哪里写错？
这种时候，怎么能少得了薛少的风头呢。轻勾下右嘴角，手就举起来了。
薛绪好像没看见一样：“没人会啊？不用怕错，勇敢尝试，啊。”
薛千那脸上没动声色，左手，已然攥得指尖发白了。
“老师，薛千会这道题，就让他上去写吧。”这是班长沈锐。平时跟薛千没有什么交情，但热心得很。薛千很感激。
“啊，你会啊，那行吧。”薛绪说着就把粉笔放讲桌上了。
薛千就把粉笔拿起来了，一个正眼没丢给某个人：“先设未知数x，然后根据两个坐标相同，就可以列方程……”
薛千刚要讲到关键地方，正感觉到热血沸腾，呼之欲出，一句话差点儿没把他噎死：“别解了别解了，都到这儿了都不画图，回去吧啊。”
薛千只能咬着后槽牙回去了。到了座位上，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你讨厌我，可以。为什么？为什么什么话都唯独到了我这儿就变样儿了呢！！你叫我人前丢人现眼哪。越想越悲愤，最后“咣当”一下，不受控制地，一拳捶到了桌子上。
“干什么呢！”薛绪自然是听见了，“别以为你会了，就不好好听讲。”在说谁大家都知道，但说不上话，只能是替他默哀一下。
这天中午，薛绪先到家，薛千上完第四节课才回来。面对着这扇门，心里沉了几分。
开门，洗手，坐下，做完了一系列动作，开始吃饭。刚吃了一口，没等咽呢，就让某人把筷子打下了。
“让你解个题怎么都不知道好好解呢，平时不是挺狂的吗。还在那儿哭，你有什么好委屈的你！”越说越生气，最后直接一筷子打在薛千头上。
薛千心里真的委屈。但还是没说话，默默地，站起，转身，进屋。尽管肚子里已经饥火烧肠，但一点儿也不想吃了。尽管，他真的很喜欢吃家里的饭……
眼泪又是不争气地缓缓流了出来。他也不想这样矫情，但更不想即使身边没有任何人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所有人都针对自己，所有人都辜负自己，如果自己都要对自己残忍，还怎么活？
哭了一会儿不哭了。不到一定程度，他还不想哭肿了眼睛让人笑话。
第二章
下午上学，薛千无疑又是第一个到校等待开门的。只有这样，他才觉得安全，觉得踏实……
“叮铃铃叮铃铃”
“哎哟我天！怎么又是这该死的数学啊啊啊！”
“这节课恐怕应该发数学卷子了，My God！”
“怎么办怎么办哪，这次数学成绩肯定没法看了。”
…………
一片叫苦不迭。
薛千全听见了，暗自挑了上眼皮。起身去了薛绪的办公室要卷子。
“同志们同志们！数学卷子来～啦！”
不了解薛千的人，怕是真的会以为这是个阳光开朗的少年……
他不厌其烦地把一张张卷子发下去，为的就是亲自看看别人比自己都差多少。发现除了自己111之外，就没有超过97的。哎～～呀～～好长时间没有过的舒心啊～～尤其看着别人一个个愁眉苦脸，越发的得意。
但是，薛千的好心情一向都是不会长久，没一会儿扫兴的声音就响起了：“卷子都到手了吧，这次最高分是薛千111，总分排名年级第六，但也不用高兴，你这次是占了数学的便宜了，你要知道真正中考的时候是不会超别人这么多的啊。另外几科你跟你附近的人可差着呢。”
薛千又是一阵透骨的寒凉，是啊，就不该奢望的，不管自己做的多好，永远别想让他说自己一句好。罢了，罢了。怨我命该如此。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再不想看见那张脸。
他那张拧成包子的脸，连同桌都注意到了，适时地给出安慰：“别往心里去哈，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师什么样儿，你看你这次111！！！一下子拉我们多少啊，简直惨绝人寰哎，就开心点儿吧。”刘晨冉大概是薛千唯一一个可以称之为朋友的人了。可以说无话不谈。
薛千没说话，默默地把卷子放好，笔拿起来了。可这脑袋，却是说什么都抬不起来……
“好，下课吧。”
“呼——”所有人都是长出了一口气。包括薛千。只要不看见那张脸，怎么都好说。
“薛千，这道题怎么做呀，你教给教给我呗。”
“这个我说啥都算不出来，你帮我算一下呗，好薛千～～”
“你知道不，一班班主任跟他们班一说你111，他们全班都惊着了，你现在可是所有人的公敌。”
很多人把薛千给围在中间，叽叽喳喳的。前簇后拥。
薛千发自内心的得意啊，从来就没有这么让人捧过，像电视剧的主角那样让人围着是他一直以来可望不可即的，今天没想到真就实现了，真痛快！哎～～呀～～整个人都升华了～～
其实，想让薛千高兴还是很容易的。他就一直这样得意到了晚上放学。
晚上回到家就不一样了，什么好心情都能一扫而光，薛绪对薛千的力量就是这么的大。薛千就猜到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第四章
第二天，期末考试动员大会，全校师生齐聚操场。两个校长，四个副校长，十六个主任，优秀班主任，优秀学生代表轮流上台发表讲话，都是换汤不换药，底下的人一个个都站不住了。跟剁尾巴猴差不多少。
薛千也不例外，毕竟十四五岁的大小伙子嘛，正是血气方刚，哪有那么多的好耐性啊。看身边没有老师，捅了刘晨冉一下：“烦死我了！”
薛千刚说了一句，就感觉到这腿窝上有人踹了一脚，往前抢了两步摔了个狗啃泥，当着全校那么多人的面！脸“滕”就红了，白眼珠起红线非要看看谁这么缺德，一看哪，挑起来的眉毛又回归原位了。还能有谁？当然是他爸！
薛绪啊，还是那张冰块脸。一点儿温度没有：“今天这八节课站着上。”
天！对薛千来说就是晴天霹雳啊！薛千对天发誓只犯了这一次，怎么就这么倒霉让薛绪抓住了呢！想想自己，从小就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论成绩，一直拔尖，只有一次老师找家长，是因为身份证号一直没出来，没及时地交给老师。多暂受过这个！八节课！腿会断吧！脑筋急剧地转动，却也只是徒劳，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一节课开始了，薛千只能老老实实到后面站着。本来早早到校练习跑步没吃饭，就有点低血糖，晒了三个小时的大太阳，又有点中暑，回到教室让正对着自己的前后两个开到十六度的大空调一激，不住的头晕恶心。就知道，是热伤风。暗自觉得不好。果然，把多年的老毛病引出来了。
薛千从小得过三次肺炎，以后就落下了哮喘的病根儿，每逢换季，肯定要喘上至少半个月。平时什么感冒发烧的更是常事。还没有哪一年不住院。所以每次听别人说从小到大也就输过两回液，都会觉得透骨的心酸……
本来薛千站在最后，显鼻子显眼的，这一犯哮喘，更是引人注目。全班的注意力都到他身上了。尤其薛千犯哮喘的时候有哮鸣音，声音虽不很大，但足以让全班都听得清清楚楚。开始人们还知道顾及着有老师在，就憋着，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哄堂大笑。听在薛千耳朵里，是那么的刺耳……
你们一个个的都笑什么笑什么！看我喘不过气，就那么开心吗！那是不是我真的一口气上不来你们才高兴！他就觉得热血沸腾，真想一吐为快！可……他到底什么都没说……只能任凭别人去笑，笑！笑得那么开心！！有时候，真觉得自己，跟那流落街头的丧家犬，没什么两样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