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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头归来
大头丁忧后,吏部另委了一位候补县令上任。老话讲“一朝天子一朝臣”,人家自己有师爷,钱先生自然就只能失业了!这也是大头初出茅庐,官场上的阅历不够丰富的缘故。钱宝没了位置,恰好家里捎信来,说他大女儿的婆家年下要来迎娶,须他回去主持。其实就没这事,大头的任期也只剩半年左右,到时候一样得另寻出路的。况且他在外数年,也想回去看看,于是便收拾行李,回了绍兴老家。
女儿婚后,他在家住了一年多,终是闲不住,要再去京里找点儿机会。都说“久别胜新婚”;他离乡多年,好容易住了这许多日子,夜间自然免不了做些没正经的勾当。没想到太太望五的年纪,居然老蚌生珠,又怀上了!待到生产,竟给他添了一个小毛头。老来得子,最是人生难得的喜事!满月、百日、周岁,好一通折腾,把钱师爷累了个臭死。他也是一把的年纪,看看妻老子幼,只好丢开外面,先顾家里。转眼儿子已经四岁,长的聪明可爱,老钱索性就息了心留在家里,准备明年自己给他开蒙。
金风乍起,又是秋凉。这天老钱奉太太指派,去给儿子买细布做换季的夹衣,便揣上铜钱,摇摇摆摆的上了街。有了儿子后一直穷忙,他倒真有日子没上街了,这回出来,看哪儿都感觉挺新鲜。还没到市上,却见吵吵嚷嚷的一群男女拥挤而来。最可观的人群中那个女子,浑身上下除了绑绳一丝不挂;披头散发,双眼紧闭,任人摆布。旁边一伙人,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妇人,不时的掌掴足踢,大声叱骂。老钱听了半天,大约是这小女人和胖女人的丈夫私通,被胖女人捉了奸,要送官究办的。他是师爷出身,遇见纠纷,不免来了兴趣,便和看热闹的一起跟了过来。
众人簇拥着来到衙前,却见门上挂着“回避”牌――今天不是放告日,太爷已散了早衙,回后面休息了。门口当值的衙役见众人吵嚷而来,忙迎面拦住询问,胖女人指着哭哭啼啼的女人,“千娼万贱”的骂,口口声声要见老爷告状。那衙役道:“你又不瞎,没看见门上挂着牌子?今天不放告,太爷有事正忙着,谁敢打扰他?!什么大不了的事,改天再来罢!”说完,不耐烦的把手挥了两挥,扭身进去了。
胖女人给闹了个“烧鸡大窝脖”,干在当地。一众闲人看热闹不怕事大,就撺掇她击堂鼓。胖女人虽是个妇道,却也晓得这堂鼓不可擅敲――要打 屁股的!当不住众人一力的圈弄,又说她这是告状为衙役所阻,事出有因,太爷要打也是打那衙役,包她无事。老钱听众人乱呛呛,心中暗笑,却不做声。胖女人被众人撩拨的动了心,壮起胆子,真个挽挽袖口,几步抢上台阶,抄过鼓槌,“咚、咚、咚、咚”就是四家伙。
堂鼓声声,里面顿时一阵骚乱;方才那衙役飞跑出来,一把抢下鼓槌,骂了声:“死肥婆,作死呀!”里面已经传来“升――堂”的喝号,只得跺了跺脚,恨恨的转过身,把鼓槌高举过头,快步上堂,口称:“回大人,小的庞贵疏于职守,请太爷治罪!”只听堂上一声断喝:“好狗头!拉下去打!”一眨眼的工夫,早有俩皂隶把那庞衙役扯出门外,剥下裤子,一五一十,打了二十大板。庞衙役被打的龇牙咧嘴,爬起来拐着腿上堂回话。又听上面道:“传击鼓人上堂回话!”肥婆见庞衙役挨了打,显见得众人所言不虚,胆气又壮了几分。听见堂上传她,便扯了年轻妇人,昂然跨进院去。
钱宝也想跟进去,却被众人拦住。正在诧异,只见两个皂隶奔出来,把在门口,其中一个张着两手,手心朝上,连连招动;再看众人,纷纷摸出铜钱来,依次放在两个皂隶手里,然后才进去。老钱一头雾水,对旁边的人陪个小心,“请问老兄,你们这是做什么?”那人正在数钱,抬起头来应道:“哦,这位先生面生的很呐!怪不得您不晓得。咱们这是交的‘看打钱’――一人二十文;想进去看吗?交钱吧!”“看打钱?!”老钱更糊涂了。
那人倒热心,便给他解释。原来上任的上任县官是个不到三十的年轻人,不知受过女人什么窝囊气,一来就直眉瞪眼的专和女人过不去!无论事出何因,只要,来打官司的有女人,无论如何,一定要想方设法的问成“风月案”,把那女人打顿屁股才算完。若是拿住私奔的大姑娘、偷情的小媳妇,私娼、淫尼之流,就更加没有轻纵之理,那屁板子足尺加三的奉送。在任三年,把女人的屁股打了上百。久而久之,皂隶们看出门道,就设了这项“看打钱”――成他们的外快了!来听审的,凡是想看打女人光屁股的,每人交二十文――最开始是十文――铜钱,才准进里面去看。否则,就只能在院门外听声儿。
他正说着,却听皂隶喊道:“还有没有人?要关门了!”那人忙应道:“有、有!来啦!”打光屁股女人对于老钱,说司空见惯肯定是夸张,但要说屡见不鲜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大头虽然不象那位前任的前任,那么样的钟情于打女人的光屁股,可在大庾任上,和女人有关的案子也审过十多起,女人的光屁股自然也没少打,实在算不得新鲜。只是听那人说的有趣儿,不禁童心顿起――何况钱又不很多;便也数出二十文钱交了,跟进院去,和众人围在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