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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沙
第一章 过往随风逝
言清死时,感觉十分不可思议。他荒诞了二十五年的人生,就这样在一场莫名其妙的泥石流中……没了。
混浊粘腻的泥石封闭了五官,意识越来越沉。他突然之间很想笑,他出生政治世家,爷爷做到国家正部级部长,父亲也是省级厅长。按理说,他这样的家庭足够世人艳羡,教出来的孩子不说多出类拔萃,但至少不会太差。可他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八岁开始,什么事能拱他父亲的火,他就乐此不疲的做。他父亲要求什么,他偏与他对着干,即便被他打个半死,罚跪罚到晕倒,他仍旧不改初衷,平生以气他老子让他不得不放下工作收拾他的烂摊子为乐趣。
直到他靠他老子的关系,有惊无险的进了云京大学,他爹水深火热的日子才有所缓和。
因为,他遇见了一个人,一个让他又爱又恨,恨不得剥皮拆骨,又苦苦爱恋不得的人。
他上大学不过是换个地方混日子,继续给他老子增添点丰功伟绩,让他老子在政界名声更显赫一些。
可天有不测风云这句话虽然不适合他,但也差不了太远。大学选专业,他随意勾了两个。具体是什么,恕他眼瞎,没看清。
当他抱着一股还未散去的新鲜劲儿,嚼着口香糖,挂着耳机,被同寝室室友晃晃悠悠的拉到教室,他才发现他那犯贱的手,让他选了一门闪瞎他狗眼的专业――国学。
不过这也没什么,什么专业对他来说形同虚设,反正他也没打算学。
第一节课,他就理所当然的会起了周公。半梦半醒之间,他被一道炸响在耳畔的声音惊醒。待他清醒过来,他终于找到惊扰他好梦的罪魁祸首。他双眼微微眯起,准备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一顿毕生难忘的教训。但入眼的一幕,却让他微微失神。
那人二十六七岁,清清冷冷的目光就这样毫无波澜的看着他,眸中似有远山翠色,碧波轻桥,盈盈一幅写意的水墨丹青。这种错觉得益于这人的相貌和装束,眉目精致舒雅,一身月色唐装,上绣几枝疏落墨竹,仿佛时空错了位,不染于浊世的偏偏公子和衣踏步而来。当然,这是误会!
他清楚的记得,他当时的心脏有一瞬停跳。不过,以他十二岁开始就阅遍芳丛的经历来说,他可不承认他看上了对方的美色。他即便再混账不是人,也遵循两厢情愿的原则,而且他也没玩儿过男人。
于是,他开始漫长的死缠烂打“追夫”之路。他也不说喜欢对方,眉头也不皱的扯谎,只说文言文底子薄,想要跟着他好好学习。
那人知他心思不纯,也不说破,耐着性子的和他玩着。不紧不慢的吊着他,将学习的难度慢慢加大。为了往他跟前凑时不至于遭冷眼,那段时间也学了把祖狄“闻鸡起舞”,一大早起来和那些文言古词大眼瞪小眼。可做了十几年与文言文白痴,怎么可能一下就成为国学大师。好在,那人知他是个心散的也没抱什么期望。
最开始,他也只打算学这以前的事迹玩玩儿,没想到越和那人接触,就像是互逆了磁场,严合了异极相吸的定律,他由单纯的喜欢他的容色,到思慕他的人,再到泥足深陷,像掉进泥潭的鱼,不可自拔。
可那人的脸好似严冬的天,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问他问题也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他以为他对所有人都一样,直到他无意间看到他对几个同系的女生浅笑晏晏,谈笑风生的场景,他就知道只有他一人有“荣幸”感受他的冷脸了。
他胸中像是憋了一股邪火,头脑发热,上前就粗暴的揪住对方的衣领,恶声恶气的质问对方,为什么对他如此冷漠。那人不动声色的拂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有种深深的失望,他说:“言清,一个连道德底线都没有的人,你觉得我该如何教?”
他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吗?
此后,他那些将荒唐当做日常的行为收敛了很多。
他不是天生的纨绔,有些事只是成了习惯。与他在一起时,他已经在克制自己的一些坏习惯,可总也让他不满意。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他喜欢他,愿意为他改变,为他收敛。可谁也无法大方到常年累月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那人不温不火的敷衍了他三年,他也终于受够了。回想起之前的种种的傻缺行为,只觉得自己在犯贱。
可总也忘不掉那人清冷如月,孤傲如竹的身影。重新回到那种纸醉金迷,以打架斗殴为乐的荒唐生活,也没见得舒心到哪里去。
终于,在一次极速飙车中和人杠上,两人都玩命的将对方往死里整,很不幸的,他挂了彩,不过对方比他伤得更惨。在他重伤昏迷之际,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人的身影。
没办法,只好厚着脸皮,又蹭回那人身边。或许看他有伤在身,那人动了恻隐之心,没再对他冷漠以待,可也没好到哪里去,顶多从一个讨厌的人发展成了一个普通人。
言清极力回忆着他短暂而又无比荒唐的一生,除了出生之后的八年以及后来遇到宫映疏的六年,他似乎过的真的很混账。不遗余力的和自己老子打对台,和一群二世祖一起花天酒地、抽烟酗酒、打架斗殴、飙车赌博,堪称纨绔子弟的典范。
后来的六年,若不是宫映疏有意无意的约束,以及他爹和他爷爷尽心竭力的给他擦屁股,他这条命早被他玩完了吧!
意识已经若有若无,他使劲的屏住呼吸,他宁愿窒息而死,也不愿泥浆灌满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