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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最近被考试整得很丧,一时兴起开个坑,不一定写得完。
【一】
怀玉救下他的时候,他蓬头垢面地跪在地上,衣衫又臭又烂,真是落魄。
怀玉说,刀下留人。
他缓缓地抬起头。
旁边执刀的侍卫说,此人罪大恶极,大人小心。怀玉将皇绸圣旨递给侍卫,目光却一瞬不瞬地定在他身上。
怀玉将他从死牢中提出来,又带回府中,嘱咐下人替他梳洗。他的头发黏成了一绺一绺,脸上身上全是用刑之后的腐烂的伤,深深浅浅的血痂,叫怀玉有些怜悯。怀玉接过丫鬟手里的湿毛巾说:盆子放下吧,我来。
丫鬟福了一福,退到旁边。干在脸上的血比怀玉想象的还要难擦些,然而,真是张英俊的脸。怀玉想不出这样的人怎会犯下累累命案,对他说,我是刑部侍郎,我叫怀玉。京中日前有一宗命案,倘若你能助我破获......怀玉顿了一顿,却说:自然,你杀了太多人,我还是要审你的。
怀玉又问,他们都叫你「我来也」,你的真名叫什么?
他望着怀玉,指尖微微地打颤。怀玉说,你很疼吗?我再轻些。
【二】
怀玉给他换了一身新衣裳,望着他的手链脚链,又有些发愁。
怀玉说,你跟我出门断案,可能要走些路,我先将你的脚链解了,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跑。怀玉又补充,因为你跑了,我却跑不了,我留下来就会挨官司。盗亦有道,我为你着想,希望你不要使我悔不当初。
他耷拉着眼皮点点头。
怀玉用钥匙打开了他的链索。
链索足有五斤重,铁皮将他脚踝磨得不成样子,好些地方都已经化脓了。怀玉亲自蹲下去,一点点地给他上药,又找来纱布和剪子,仔细地包扎。他的两只胳膊还抬不起来,头一直是低垂着,他望见怀玉锁骨上那一颗熟悉的红痣,无声阖上了眼。
怀玉是新升的刑部侍郎,光明磊落,谦和善良。怀玉与他约法三章:不可以越轨,不可以杀人,我问的话如果不想回答也可以不答,但绝不允许对我撒谎。
他这次思考了一会才点头,怀玉很满意,说,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他勉强抬起眼皮:怀大人。
【三】
京城有一个厉害的贼,人们都称之「我来也」,每逢作窃他必手书这三个大字于门墙,夜盗万金,来去无影。
他也是一个厉害的贼,不过在半月前被捕了。
被捕以前他有过风光的时候,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窃一户,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被捕以后他十分落魄。狱卒记恨他使自己夜夜加班,狱友妒恨他技艺精湛,刑部的大人为了使他认罪伏法几乎打断了两条鞭子,奈何他就是冥顽不化。
大人说,我来也我来也,你若给我个痛快,我也可以给你个痛快,你这样死咬着不认,不过是多受些皮肉之苦。
他吐一口血沫说,我不是「我来也」。
大人是个好官,此前就为了抓他十几天未合眼,抓住以后为了审他,又是十几天未合眼。大人双手发抖,一口气差点就提不上来,大人说,罢了罢了,我也老了,再跟你耗下去我的大限也就不久了。于是大人回乡养老,新官上任。怀玉接手了他的案子。
狱卒咬牙切齿地并禀告说,这人是个硬骨头,小的生生用断了两根鞭子但他什么都不肯招认。怀玉说是么,那就别审了,左右是个祸害,直接下到死牢去吧。
狱卒深深敬佩这位怀大人的杀伐决断,同时却也深深地不解,何以转天怀大人又手捧圣旨而来,拦住了奉命施刑的刽子手,说,刀下留人。
【四】
他住在怀玉给他准备的小院里,身上的伤渐渐好转,等到行动终于无碍,怀玉带他来到已经封禁的蒋府。
数日前,吏部侍郎蒋钦在此遭人杀害。
怀玉背着手走进南边书房,说,下人端茶进来的时候,见蒋侍郎已死在桌前,可怜他的两个幼子坐在地上浑然不知,手里还抱着一对布老虎。怀玉环顾四周,边想边说,无论是谁人行凶,凶手必然不引人注目......他假扮作下人进来送茶,一直送到案前,蒋侍郎才发觉此人眼生,觉察出不对,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拿出刀,威胁他,照我说的做,否则连你的幼子一并杀掉。蒋侍郎不敢违抗,亦不敢叫人,遂被一刀毙命......轻而易举。
怀玉说完望向他,他低着头。怀玉说你在想什么呢,他说我什么也没想。
怀玉笑看着他,说,撒谎。他沉默。
怀玉接着走去蒋侍郎的书桌后面,抬眼环视,看见几方宝砚,笔筒,青玉镇纸,然后是花瓶,字画,和一座落地屏风。
怀玉皱了皱眉,想这蒋侍郎平素好几分风雅,书房陈设亦十分考究,唯独那老大一座屏风杵在墙边,不像个样子。怀玉遂说,把屏风移开。他挽起手上的铁链走过去,用力把屏风往右挪动寸许。怀玉说,再移。他又挪动几寸。见怀玉没有首肯,干脆倾身压上去,将屏风整个推去了墙角。一整面白墙现于眼前,白墙正中写着三个暗红发黑的大字:我来也。
怀玉说,果然。
怀玉缓缓来到他身前,他仍旧沉默。怀玉说,这已是第三个朝廷命官死于「我来也」之手,从前「我来也」只行偷盗,如今却开始杀人。
他腕上的铁链微微作响,低垂着眼说,我只偷东西,我没杀过人。
怀玉说,不错,蒋侍郎死时你的确尚在狱中。
怀玉又问,但你是不是「我来也」?
他顿了顿,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