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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之主
戒尺
爷爷走的很安详,没遭什么罪。那天吃过晌午饭后,爷爷说他有点胸口闷,说要睡一会儿,他一直有午睡的习惯。我没想太多,后来父亲打电话过来问爷爷的身体怎么样,我去叫他接电话的时候才发现爷爷已经起不来,在送往医院的途中爷爷就咽了最后一口气,什么都没说,就这样静静的走了。
爷爷这辈子是劳碌命,一辈子没得清闲。据说我祖上是远近闻名的大户人家,爷爷年轻的时候也是饱读诗书的人。后来跟着***参加了革命,离开了家。南征北讨的打了十几年的仗之后回到了老家,发现家境已经破败了。由于爷爷跟着***打了天下,政府给爷爷安排了个职位,于是爷爷就留了下来,过了几年之后,爷爷成了家。听说爷爷取了两个老婆,第一个没几年就因病去世了,后来爷爷又取了一个老婆,就是我奶奶。好日子没过几年,文化大革命来了,爷爷因为出身问题被辞去了职务,那时候我父亲才十几岁,我最小的三叔刚刚学会走路而已。家里出了一些事情,我奶奶上了一股火,生了一场大病,因为没钱治病,我奶奶去世了。于是爷爷每天一边忙着干活一边要照顾三个孩子,辛辛苦苦的把他们拉扯大了,都成人了。文化大革命结束之后,爷爷重新被提拔为村书记,然后被调到了镇上,做了镇长。打我记事起,爷爷就已经是镇上最大的官儿了。
葬礼是在老家举办的,爷爷在镇上做官的时候还是有点政绩的,参加爷爷葬礼的人很多,家里人都回来了,忙前忙后的接待人,安排酒菜,前前后后足足忙了三天。人来人往的,气氛倒显得不是很悲伤。爷爷下葬的那天晚上,父亲他们送走了所有的客人,他们兄弟三人开始收拾爷爷的东西,我也在一旁跟着忙活着。在整理爷爷的房间的时候,二叔拿起柜子上的紫檀戒尺说:“找个时间把这东西给老爷子烧了吧,将来咱跟着去的时候老爷子也好用着东西教训咱们。”
我父亲看了一眼说:“先放那儿吧,马上吃饭了。”
我从二叔手里拿过来那把戒尺,紫檀木的,一尺半长,一寸宽,厚度和小拇指差不多。放在手中沉甸甸的,上面落了些许灰尘,颜色为紫黑色,戒尺的一端是把手的形状,我握住戒尺,轻微的挥了一下,带着一点风声。我用手将上面的灰尘擦去,戒尺反射出幽幽的光。我仿佛看到了我爷爷挥动着戒尺,充满威严的面容,那是我对爷爷最早的印象,不若现在这般慈祥,淡然。
据说这把戒尺是祖传下来的,我不知道我爷爷有没有挨过他的打,但是记忆中我见过我二叔和我三叔被打,趴在长条凳上,光着屁股被爷爷打的死去活来。
我自小在县城长大,只能是逢年过节或者是放假的时候回来老家。爷爷那时候不喜欢笑,但是他很喜欢抱着我,三叔欺负我的时候,他会训斥三叔,他很疼我,给我买吃的,玩儿的,偶尔兴致来了会叫三叔弄点柳条什么的给我编个笼子哄我开心。小的时候其实我不是很喜欢爷爷,那时候爷爷很忙,我们真正呆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少,我多是跟在三叔后面跑来跑去的。我记得爷爷带着我去过镇政府里玩儿,但是不一会儿就把我送回来了,原因是他要开会没时间照顾我了。其实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这把戒尺,我见过爷爷用他来教训二叔和三叔。打人的时候爷爷很可怕,即使他对我一向都是温和的,但是我还是很害怕,很怕这个东西有一天招呼在我的屁股上。但是爷爷从来没打过我,我想他是舍不得吧。记得一次我偷偷的拿起这把戒尺,被爷爷看见了。爷爷立刻吼了一声:“放下,臭小子是不是想挨揍了。”我当时吓得立刻放了回去,然后见到爷爷朝我走过来吓得立刻哭了起来,爷爷见我哭了一把把我抱了起来,用手在我屁股上轻拍了几下说:“好了,大孙子不哭了,爷爷才舍不得打我的小宝贝儿呢。”
那是爷爷唯一一次扬言要揍我,但最终还是舍不得下手。我估计要是三叔的话早都屁股开花了,因为好几次我让三叔拿戒尺给我玩儿他都吓得说爷爷会揍他。
二婶儿进屋叫我们吃饭了,我父亲,我二叔,我三叔,我母亲,我二婶儿,除了二叔家的妹妹赶回去学校上学去了,家里人齐了。大家似乎都不怎么说话,气氛有点悲伤。这些天一直忙着处理爷爷的后事,当送走了所有人之后一家人坐在这里,我们终于意识到爷爷就这样离开了我们。我看到二婶儿盛饭的时候偷偷的抹了抹眼泪,爷爷一直把他当成亲闺女一样对待。我看到三叔一个人坐在那里发着呆,他突然说他觉得自己一直靠在背后的一面墙倒了,这句话让屋子充满了悲伤的情绪。
我有点难受,于是匆匆的吃了几口饭,和大家说了几句话之后我出了房间,站在了院子里。晚风吹来阵阵清凉,此时已经是夏末了,院子里种了一些花花草草,还有一些瓜果蔬菜,这是本家的一个堂叔种的。两个月前,爷爷在路上突然昏倒了,被好心人送去了医院,出院之后,他便坚持着回老家来,刚好我高考结束,于是就陪着他在老家住了下来。
堂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