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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里,道路一片泥泞,血红色的月亮孤悬天空,被奇形怪状,黝黑光秃的树枝分割的支离破碎,一盏路灯在旁边散发出黄色的光辉,在雨的冲洗下不断跳动,晃晃悠悠不真切,上下四周死寂灰暗,只能看到辐射五米远的距离。我站在这盏寂寞的路灯下,失神的凝视着前方,大雨打湿了我的衣裤,泥水浸润了我的鞋袜,但我一动不动,只是看着前方的一片浑浊。
就在这时,黑暗的平衡被骤然打破,路灯闪了一下,滋滋的电流声跳跃在空气中,隔着雨水和空气传到我的鼓膜,打破了可怕的寂静,前方的浑浊开始滚动,旋转,裂开。
我的双腿打起站来,骨头的脆响清晰可闻,这在现实生活中未免过于夸张,然而我丝毫不觉得奇怪,因为前面的景象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一匹狼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黝黑如漆的鬃毛根根竖起,绿色的眼睛散发出令人胆寒的光芒,雨水从天空打下来,却没有淋到它的身上,仿佛它穿了一件隐形的雨披,雨水都从它身边流过去了,只是,我辨别不清从它嘴边流下的,究竟是口水还是雨水,獠牙亮出来,我本能地向后退,野狼也向这里走过来,不急不缓,放佛我已经是它口中的食物,没有必要再去抓捕,只要走过去取就可以了。
我哆嗦着往后退去,脚下不知踩到什么滑了一下,我扑的一声坐到雨水里,屁股上一片冰凉湿润,我试图站起来,悲哀的发现双腿已经使不上力了,我绝望的坐在地上,看着野狼迅猛地腾起,跳跃,朝我扑过来,锐利的爪子闪烁在午夜的灯光下。
我深吸一口气,眼睛睁开,抬头,面前是白色的布料,原来是做梦啊,我头脑昏昏沉沉的,双手无力的放在身边,屁股上冰冰凉凉的。我费劲的扭头,左边是一双腿,我把眼睛向上瞟,看到了闷油瓶没有温度的脸。
被抓回来了啊,我心想,闷油瓶见我醒了,俯下身子来看我,我把脸埋到枕头里,不给他看。
臀部突然一阵刺痛,我倒吸一口冷气,力气暂时恢复了一些,使出吃奶的劲扭过头去看,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拿着注射器正在给我打针。
不知道是生病了承受能力下降,还是因为这针真的很疼,这股刺痛让我想拿头撞枕头,我把手伸过去,怕痛地本能让我试图阻止这一切,然而手刚伸到半路就被压制了,我伸过另一只手,再次被压制,动弹不得,我回头一看,是闷油瓶把我两只手全部按住了,我扁扁嘴想哭,刚对他说了一声疼字,就再次失去了意识。
第二次醒来闷油瓶和白大褂都不在了,病房里亮着柔和的黄色暖光,我也不再是趴着了,大脑清醒了许多,全身的燥热也退去了。我坐起来,手上有什么东西挂着,一看是在输液,这是一间单人病房,只有我一个人,旁边桌子上摆了一个蛋糕,我迫不及待地拿起来吃了,不看还有,一看就控制不住,饿死我了。
一个蛋糕自己不管饱,只是我现在浑身无力,也不想下去找吃的,我不熟悉这里的环境,还是不要乱跑了,再说了,输液瓶还挂着,能去哪儿。
这应该是张家内部的医院了,跟我以前去过的医院也没什么两样,淡绿色的墙壁环绕四周,窗户开在病床五米远的距离,外面天已经黑了,空调在墙壁东南角,对面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卫生间,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床头柜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感到有些尿意,把输液瓶摘了下来,进了卫生间。
等我出来后,我看到一个人站在我的床边,一身黑衣黑裤。
“呦,是去厕所啦。”黑眼镜笑了笑,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还以为你偷跑出去了,这是你家阿姨做的,趁热吃。”我坐在床上,他帮我把吊瓶挂回输液架上,继续说道:“既然醒了,那这瓶葡萄糖输完了就可以停了。”他弹了一下输液管:“张起灵刚才族里有事,被叫回去了,委托我来照看你,好好把饭吃了。”
我打开保温桶,是清淡的小米粥和一些蔬菜,还有两个包子,还可以,我大口大口的吃着,黑眼镜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我原以为黑眼镜会一直坐着,看着我吃完后把保温桶收回去,没想到他的话匣子就此打开了,叨叨叨说个没完,我怀疑他根本不是来照看我的,而是来憋屈我的。
“你说说你,那一天上午还好好的,张起灵问起你的表现,我还给了你个好评,怎么下午就出了事情,你性子怎么这么倔,非要跟张起灵对着干,他是什么性格你不清楚吗。还敢离家出走,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顶嘴胡闹不说,还敢绝食。听下人说,张起灵半夜去你房间,发现你不见了,脸一下子就黑了,在这大晚上的,还下着大雨,叫了好几十个人找你,翻腾到后半夜才把你找到,找到你的时候你烧得全身发烫,意识都没有,要不是张起灵立刻送了急诊,你就等着脑子烧坏吧,真是没见过像你这样可劲儿作死的,等着他收拾你吧……”
黑眼镜喋喋不休地说着,我心烦意乱地听着,真想摆手要他闭嘴,又怕他欺负我,暗暗想着回头去向闷油瓶告状,给他个差评。
黑眼镜弹了弹我的输液管,说道:“等这瓶输完,拔了针头,再叫医生进来给你打一针,今天就算结束了。”
我哀嚎一声:“啊?白天不是打过了吗,怎么还有?”
“你发愁什么,知道这次烧得多厉害吗,你都昏迷了一整天了,打个针看你怂的。”黑眼镜冷笑一声,复又说道:“好好珍惜在医院里的两天吧,等回去了可就没好日子过了。”黑眼镜看似在提醒,但他的笑容越来越大,我断定他是在幸灾乐祸。
像这样的人,我越倒霉,他越开心,还师傅呢,有这样做人家师傅的吗?
我郁闷无比地吃掉了最后的粥,把盒子还给黑瞎子就又躺下看天花板。
“给我买些零食回来吧。”我说道,害怕半夜会饿。
黑瞎子嗯了一声:“等你打完针。”
“没必要,我不会胡闹的。”
“不行,张起灵说一定要看着你。”
我无语的把头转向另一侧,一定是上午的事情让闷油瓶这样想。
“先生去哪儿了?”闲着也是闲着,既然黑瞎子已经不骂我了,那就聊会儿天吧。
“他昨晚为了找你一夜没睡,又在医院里待了一整天,不久前刚被族人叫走。”
我哦了一声,没什么话说。
“说说你吧,为什么离家出走啊?”
“不高兴。”
“还挺任性的。”黑瞎子笑着说,“不就是不告诉你吗,就赌气?”
“那不一样,他,他居然有我小时候的照片,而且他,太奇怪了,那照片有20年了,可他居然一点儿都没有变老,一定有什么不对。”我说道。
黑瞎子耐心地听我说完这一串混乱没有逻辑的话,嘴角挂着饶有兴趣的笑容:“你还是见的太少了,这没什么奇怪的。”
我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他探身上来摸了摸我的头,墨镜后看不清眼神:“张起灵的年龄比你想象的要大,我也一样,这个世上总有一些人,跟别人不一样,不是因为他们特殊,而是世人的思维方式暂时接受不了,没见过的,不代表不存在。”
“张起灵究竟多大了?”我问道,想对他说别摸我头了,三天没洗,没敢。
“三位数。”
我震惊地瞪大眼睛,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你呢?”
“一样。”
我狐疑地看着他,“但你们看起来不过20多岁。”
“跟你说过了,世上总有特例。”
我看着天花板,我今年22,这闷油瓶和黑眼镜,恐怕比我太爷爷的年纪都要大。我捏了捏被角,觉得身前坐了一个老妖怪,百年人精。
“那张家人呢?也是这样吗?”我问道。
“有些是,有些不是。”黑瞎子摇了摇头。“这不是一个家族的专利,只有族中的某一支才可以,比如张起灵那一支,而我不是张家人,却依然有这种能力,这也是为什么我和他走得近的原因。”
“那你们真是太幸运了。”
黑瞎子笑了笑,带着一丝悲凉的因素,“小朋友,你太天真了,这可不是好事,这是诅咒。你还太年轻,经历的事情太少,等你活到一定岁数,就会发现长生有多么折磨人。”
我哑口无言,我确实没经历过什么事情,无话可说。
“那么照片呢?他当时为什么跟我在一起,绑架我又是为了什么?”我转移了话题。
“这个你自己去问张起灵,我也不清楚。”黑瞎子说着,瞧了一眼我的输液管,“行了,这波要完了,我去叫医生,待会儿打针,你可别哭啊。”
我气急败坏地想骂人,黑瞎子身子一转就出门了,比狐狸还灵活,气死老子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后,阳光已经洒满了整个病房,我费力地睁开眼,面前是早饭,摸了一下,还是热的,应该刚送过来不久。我揉了一下眼睛,门咔哒一声开了,闷油瓶走进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