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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量不大,语气也带点随意,平缓的调子是张起灵的典型风格,却仿佛攥住了我的心。
“没有啊,我...我最近胃口不好。”我假装不以为然地说。
“身体不舒服吗?”张起灵的表情认真起来,上身前倾,摸了摸我额头。
略凉的手贴在我额头上,很是舒服,然而下一秒我感觉脸烧了起来,赶紧拨开他的手。
“没有,我好得很,没发烧,没感冒,就是胃口不好,过几天就没事了。”
我全程不敢看张起灵的眼睛,惴惴不安的几秒后,张起灵轻描淡写地回了句:“嗯。”
看来是躲过去了,这闷油瓶表面上不食人间烟火啥都不想掺和,心思还挺细腻的,这叫什么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但我也得警惕起来,做事不能太过,点外卖是个持久战,不是一朝一夕的,也不能吃了上顿没下顿,我要精准打击,综合施策,让点外卖成为一个可持续发展的项目。
(微信)
小老板娘,最近不吃了,以后再联系你。
OKOK,有事儿您说话。可以看看我朋友圈,想吃什么尽情点哦。
这小姑娘真会做生意,以后必定能制霸张家的外卖。我带着点失落关掉手机,最近不能点外卖了,又得天天跟闷油瓶的营养膳食死磕。
一周后。
“我明天要下山送一份文件,后天回来,你要一起去吗?”闷油瓶问我。
闷油瓶有时会下山,早晨出发,快的话当晚回来,慢的话过个两三天,每个没有闷油瓶的夜晚,都是我的狂欢之夜。
“不了,我要上课,我爱学习。”我大义凛然地说,给他一个邵氏的眼神。
闷油瓶的嘴角抽了一下后立刻恢复正常,“不许玩太多电脑,早点睡。”
闷油瓶果然不相信我,嘿嘿,我也不相信我自己。
当然,我欢天喜地地在房间跳了几下,半躺床上发微信,“明天中午12点,你第一条朋友圈的芝士火锅,双份肉,老地方。
离中午的大餐还有一个小时,我已经坐不住了,像只蠕虫一样在椅子上挪来挪去,双脚交替晃动,眼前仿佛有了重影。
黑眼镜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说:“今儿怎么了这是,挨打了?”
我心中一惊,立刻坐好,尴尬地嘿嘿一笑:“没有啦,我就是饿了。”
“那我们先下课,下午补上,我现在叫餐。”黑眼镜掏出手机。
我赶忙摆手阻止他,“别别别,我中午去先生那边吃,不在这儿。”
一般来黑眼镜这边上课的时候,我都会跟他一起吃午餐,黑眼镜比闷油瓶还残忍,闷油瓶至少还会问问我,考虑一下我的口感,黑眼镜根本不会顾及我的感受,他吃什么,我就得吃什么,还得吃得干干净净,不能浪费粮食,否则就揍我。
“张起灵?他不是下山去了吗?”
“他留了饭。”我小声回答。
黑眼镜没有怀疑:“也行,那我们继续,一会儿你回去吃。”
一小时后,在黑眼镜的一声下课令下,我怀着汹涌澎湃的心情,胸腔中仿佛涌动着波涛大海,仿若一只峨眉山抢食的毛猴儿一样,飞速地冲出了小作坊。
快快快!我脑子里塞满了芝士火锅的所有食材,调料,它的精美图片一张张浮现于我的脑海,香味仿佛刺激着我的鼻腔感受器,口水大量分泌,脚丫子撒得飞快,楼下等候的司机跟见了鬼一样看着我。
再快点,再快点!
终于,我回到了闷油瓶的住宅,下车后鬼鬼祟祟地溜去了“老地方”,小姑娘正在等我。
她一脸惊恐:“你这是干啥呀?跑那么快干嘛?你几天没吃饭了?”
我顾不上解释这么多,将双手放她肩膀上撑着:“谢谢你。不说了,我趁张起灵不在跑过来的,没时间解释了。”我放开她,擦了把脑门上的汗。
她帮我打开包装,把筷子递给我:“我送别家去了,下午六点我来收锅子。”
“好勒。”我头也不回地大快朵颐,那小姑娘骑着摩托突突突地绝尘而去。
有句话这样说道:世上最美味的食物不是山珍海味,佳酿珍馐,而是饿了三天后的一个白馒头,我觉得此话颇有道理。
牛肉,羊肉,米线,木耳,金针菇,芝士,方便面,午餐肉,鱼丸,蟹肉棒......多样食材浸泡在米黄色的浑浊汤水中,散发着浓郁香气,表面上有着浅浅的辣油,恰到好处。
我此时面对着群山,在张家一处人迹罕至地地方享受美食,别提心情有多愉悦,心胸有何欢畅了。
“好想天天过这种日子啊。”我感叹道。
“你这样子,有几天了?”
我心跳陡然停止,手指一抖,筷子掉在草丛里。
寒冷的秋风从树林里吹来,即便只是初秋,我也能感到彻骨的寒意,仿佛将我从头到脚的包围。
嘴里的鱼丸突然不香了。
耳后的声音早已熟悉无比,我仿佛在一瞬间参透了人生的奥义,整个人的身心都获得了升华,万事万物都无法在心里激起一点波澜,我缓缓地把鱼丸嚼碎咽下去,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闷油瓶此时已经走到了我身边,我身体僵在原地,腿软成一滩泥,灵活的鼻子再也闻不到火锅的香味。
他说:
“怎么不吃了?”
“你这些天,一直在吃这些?”
“这么多油,这么多辣椒。”
“在草丛里吃,不怕进灰尘吗?不怕感冒吗?”
天知道闷油瓶话怎么那么多,跟喜鹊一样叽叽喳喳的,我都想让他闭嘴。
我胆怯地看着他,闷油瓶居然轻轻笑了一下。
鬼笑莫若听鬼哭。
他半蹲下来,拿起锅子旁边备用的一次性筷子,轻轻掰成两只,递给我,平静的说:“继续吃吧。”
我如同终于夺回身体主动权似的,哆哆嗦嗦地摆手:“不...我不吃了。”
“那还不回去!”闷油瓶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似乎忍了我很久了。
“这就走,这就走。”我快哭了。
“这些怎么办?”闷油瓶指指我的美味。
“下午我会还给店家的,我现在就收拾。”我手忙脚乱地把掉下去的筷子扔进垃圾袋。
“下午去上课,晚上跟师傅一起吃饭,我明天晚上回来。”他停顿几秒,“后天就是周末,我想,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腿一软,险些摔倒在地,闷油瓶早已头也不回地走了,话里的潜台词我要是听不懂,就白活这么大了。
下午六点,我按照约定在老地方等她。
“嘻嘻,火锅好吃吗?”她笑眯眯地问我,见我一副沮丧的样子又迷惑了,“你怎么啦?”
“以后,我怕是点不了外卖了。”我把锅子递给她。
“你......”
“我被逮住了。”
“什么?你被族长抓住了?没把我供出来吧。”她瞪大了眼睛。
“没有。”我学着她瞪大眼睛,“我是出卖朋友的人吗?”
出乎我意料的是,小姑娘猛地一下抱住我胳膊,如同打天津快板一样喊出下面这些话:
“哥你可别出卖我啊哥,我上有40岁老母,下有三个月小猫,咱们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朋友一生一起走大难临头各自飞,大哥天大哥地大哥能顶天立地大哥风大哥雨大哥能呼风唤雨......”
“行了行了。”我看她贫得越来越上头,赶紧挣脱出来,“放心吧,这点小事我还是保证的了的,等以后风声过了,我们再做生意。”
“果然是爽快人。”她咧嘴一笑,麻利地把火锅拴在后座,突突突地骑摩托车飞驰而去。
而我,还不知明晚会是怎样的疾风骤雨。
周五,我灰溜溜地去上课,昨晚没有睡好,全程都无精打采,黑眼镜如往常一般俩嘴皮子一碰开始滔滔不绝,还夹带私货,给我灌输一些他自己的价值观,我以前还反问一下,现在都习惯了。
“你这是怎么了?”黑眼镜沉不住气了。“昨天下午起你就变了个人似的,中午时不还好好的吗,一听到吃饭跑得比兔子还快,怎么,张起灵提前回来,不高兴了?”
昨天闷油瓶本来是已经下山了,后来发现一份文件落在了档案柜里,再加上这份文件重要度较高,闷油瓶于是亲自回来取。他打算中午留在张家吃饭,回去黑眼镜那边找我,黑眼镜告诉他我回了宅子那边,闷油瓶开始怀疑我。
他先去了宅子,没找到我,就在附近四处搜寻,后来闻到一股浓烈的火锅香味,张家未经允许是禁止野餐的,于是他立刻赶了过来,把我逮了个正着。
人一旦倒霉起来,连老天爷都在给你添堵。
“你又闯祸了吧。”黑眼镜舒展身体,老神在在地靠在椅背上,椅子被他压得吱吱响。
我怀疑这人脑子里是不是装了一个雷达,抑或是有某种读心术。
“有一点误会。”我顾左右而言他。
“哼。我看是没有误会,你小子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昨天下午扔饭的事情,我可还没跟你算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