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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辛:是不是坑,这是个好问题。
老徐:这孩子嘴里说出的话,能让我忍住不喷的实在不多。你们可以考虑听一下。
欲穷千里目,自挂东南枝。
要做非人的事情,本就需要经历非人的痛苦吧。
可能并非平淡的疲累,而是随时可能摧毁人心的反目成仇与自我怀疑。
所谓的信仰和提点再也不能成为自欺的字句。
这种时候,咬着牙把自己吊上去就是了。
或许有点像送脸给人扇,但很可惜,事实就是这样。
“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我可没有什么力气提点你。”
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斜斜地靠着后主楼22层会议室的椭圆形长桌,Z大人类学的一把手半带严肃地调侃着面前只三月份就换上一身亮色单衣的小姑娘,笑容里不知藏了什么东西而显得格外深不见底。
徐效斐第一次注意到辛序洁,是在寒假里
见到小朋友转的一篇公众号文章时。
那是一篇关于尼采《悲剧的诞生》的文章,与其说是读后感,不如说是一番精彩的领读。章节大意“内容+结构”的分析,核心观点提炼,借助其他材料整合与绎读,个人观感与现实延伸……整个流程按照当下古典学的研究范式进行得妥妥帖帖,其间又不时妙语频出,实在可堪称赞。
徐效斐虽说只主攻人类学,但好歹也年近半百,做到了知名教授的地步,又是几番辗转方才找到学科归宿,对于知识的涉猎自然并不十分局限。何况,醉心前沿学术的同时她早已拥有了敏锐的嗅觉,自知未来时代跨学科的前景只会更加广阔,所以对于哲学、古典学、历史学等亲戚学科亦是小有建树。
如今猛地瞧见自己的学生转了这样一篇文章,也觉得还算是颇有几分眼光和头脑的。毕竟,在学术氛围浓厚的Z大,一应师生,转载相关评论者甚多,所转文字的质量却是参差百态,大抵多是初学者,都不具备披沙沥金的真功夫罢。
这样想着,不觉间也大致读完了全文,犀利深刻,一针见血,只是文字太过恣意张扬,全然不避华丽宏大,雕梁画栋,匠心可诛。
必是个年轻讲师试探性的登堂之作吧。锋芒太显呀。
仿佛看到了自己二十年前的青椒岁月般,徐效斐苦笑几声,只叹光阴无情。杀猪刀一般的岁月不只杀了她的年岁和容貌,更杀了那时的锐气,或许,还有一些激情和灵感。比不得身强力壮的他者,带完手底下这几个孩子,“颐养天年”这种模式或许也该在自己身上开启了。都说科研是顶层人物的独身狂欢,其实后浪拍前浪、雏凤赢老凤那点事,又和其他行业有何不同呢?左不过,陈年病树也总会盼着万千新木竞芳春罢了。
这样想着,她就翻到推送的顶部,想要瞧瞧这位公众号的作者究竟是哪位青年翘楚。只是不看倒罢了,这一看,心里竟是大吃了一惊。
竟是那个叫辛什么洁的小朋友的手笔!
她面部抽搐了几下,随即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像过电影般地出现关于那孩子的事情——她想到大一刚开学双选新生导师时,邮箱里几乎一齐到达的学院通知和小朋友“提点一二”的文气申请;想到她兢兢业业一学期在自己概论课上坐第一排的认真专注和课间聊天中的刻意做作,几番妙语博见不知有意说给谁听;想到她旷了全班都有的计算机实操课,明目张胆地来听自己辛苦张罗却没协调好时间的P大毕设专场讲座;想到她过年时朋友圈拜年用的双爪插兜“茶米”猫,和语气张狂地秀微积分满分成绩的片刻。
她想到上学期作为新生导师,给带的学生们开会时,她随口提问学期计划该写哪些内容,小朋友竟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了一番,然后在自己的鼓励下一脸认真地鼓足勇气回答道:“先是……计划的标题。”
想到这里,她就像当时那样微微皱起了眉头,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她知道她的好学生是在调侃自己当日概论课上对论文标题的强调,可她这样自诩古板的人对此竟也没生出一点反感。可能……和隔代亲一个道理?人常说爷爷奶奶疼孙子是因为隔了一层关系,她倒觉着,老了以后气力不足才是更加主要的原因吧?年轻的时候,谁还不是热血上脑、好为人师的那个愣头青呢?
“哎呀,也不给老师添这个麻烦了吧。”小姑娘半作自然地赔笑着,目光里满是狡黠和分寸。
诶,还真是年轻。欲擒故纵,欲拒还迎啊。
“那……”那不如我就借坡下驴?“那也行,最近的确挺忙,研究生《甜与权力》的读书会还要我去操心。他们倒不似你这样体贴,净写那么多不知有没有用的读书笔记,序洁就给老师省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