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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赎
每晚大约十一点前后,罗兰嬷嬷都要起夜。从二十二岁起,将近三十年,夜夜如此,她真是不胜其烦。贡提亚静修院坐落在山中,占地大约有半英亩左右,是十七世纪后期建造的,算来已有两百年的历史了。除了入口的铁门是她当见习修女那年换的,其余的一切都基本上保持着原貌。屋宇陈旧,设施简陋,罗兰嬷嬷虽然贵为院长,自己睡一个房间(一般修女要三人住一间),却没有独立的卫生间,要方便只能去走廊尽头的公共厕所。她披了件长衣,提着灯笼开门。走廊的另一侧是开放式的,只有几点黯淡的星光洒在廊下。四月的夜风吹在身上,她不由的打了个寒战--尿意更浓了。
厕所里居然有人!昏暗的灯光下,长长的便坑坐板那头,十九岁的小修女若瑟琳坐在上面,皱着眉头,一副痛苦的表情。显然,她正在拉肚子。白布睡袍的下摆揉搓成一团,搂在肚子上,光着粉嫩的双腿,两只小脚丫纠缠在一起,身边的灯光把肥腴的小屁股照的一片灿烂。这种地方,小修女当然不能起来屈膝致意,只好微微低头,轻轻的叫了声:“院长嬷嬷。”罗兰嬷嬷“嗯”了一下,撩衣坐到木板上,随着“哗啦啦”的放尿声,长出了一口气,侧头问若瑟琳:“怎么,又吃坏了肚子?”…
解完手,俩人来到走廊上。院长把长衣用力裹了裹,正要回房间。忽然,几只乌鸦“扑棱棱”从廊檐边掠过,其中一只还“嘎嘎”的叫了两声。嬷嬷一凛!深更半夜的,乌鸦怎么会飞起来?别是有贼了吧!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快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静修院里没有什么金银财宝,她房间圣母像前有个圣物匣,匣里有一块圣女加大利纳修女袍的布角--经过教会确认的--是整个静修院最可宝贵的东西了。推开门,圣物匣敞开着!她刚刚出去的时候圣物还在,这么短的时间,贼肯定跑不远!她看了小修女一眼,紧紧的握着胸前的十字架,低声道:“先去门口看一下。”
罗兰嬷嬷在前,若瑟琳紧张的跟在后面。门闩上“铁将军”严守岗位,大门关的紧紧的,没有开启过的迹象;石墙足有五米高,没有梯子是出不去的。人一定还在院子里!俩人又返身回来,快到礼拜堂门口时,嬷嬷下意识的四下看看。这一看不要紧,微弱的光线映射下,墙角有一团黑影,分明是个人!罗兰嬷嬷见小若瑟琳还不知就里,先稳了稳神,故意大声说道:“夜里风大,你去把我的长袍取来。”然后压低声音吩咐:“去把大家都叫起来,快!”小修女蛮机灵,忙答应一声,快步跑向走廊。没有五分钟,房门大开,修女们纷纷披衣冲了出来。冲在最前面的,是有着一头红卷发,身体强健的当娜,她手里还握着一根铁通条。
大家围在罗兰院长的身边,七嘴八舌的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院长嬷嬷向墙边一指,众人举起灯笼围上去,果然,墙边蜷缩着一个人,戴着头巾,背对着大家,一身黑土布衣裙,正在瑟瑟发抖。人多胆壮,几个小修女大声喝道:“什么人?!转过头来!”那人畏畏缩缩地回过身,拚命的低着头。玛利安修女凑过去仔细看了看,脱口叫道:“这不是勒内家的瓦莱日吗?你怎么作起贼来啦?!”大家对这个女人并不陌生。勒内是山下的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还不满三十岁,去年春天病死了,瓦莱日是他丢下的小寡妇。
借着灯光,院长见瓦莱日佝偻着身子,满脸的惊惶,完全没有想反抗的意思,先放了心。她语气平和,却又不失威严地对瓦莱日道:“你跟我进来。”然后向众修女道:“你们回去穿好衣服,大家都到礼拜堂来。”说罢,顾自转身昂然地向礼拜堂走去。瓦莱日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挣扎着站起来,脚步踉跄的跟了过去。大家见她老老实实,十分顺从的样子,也都回房去换衣服,急忙赶去礼拜堂。
礼拜堂里,院长嬷嬷已经点起了灯火,自己站在圣坛前,瓦莱日跪在她的脚边。众修女在圣坛两侧屏息静气站好。见大家都到齐了,院长面对着卑怯的女人,不容抗拒的说道:“可怜的罪人啊!愿上帝怜悯你;快把圣物交出来吧!”瓦莱日活象一具行尸走肉,木然的把手伸进怀里,抖抖的摸出一小块叠的整整齐齐的黑布,双手捧过头顶。大修女米拉接过去,恭恭敬敬的转到院长嬷嬷手里,院长嬷嬷又把黑布捧献到圣坛上,转过身,先引领大家在圣像前跪下祈祷。这庄严肃穆的气氛,显然对瓦莱日有着极大的压力。她伏在院长身后,心惊胆战,在众人的祈祷声中轻轻啜泣。
罗兰嬷嬷虽然背对着“窃贼”,却敏锐的感知着她的每一点情绪的变化。祈祷完毕,她回身看着浑身抖成一团女人,森然道:“可怜的羔羊,是什么样的魔鬼迷惑了你,让你犯下了这样深重的罪孽?你当在圣母面前忏悔,洗涤你肮脏的心灵,求上帝宽恕你的罪过。把一切都说出来罢!”瓦莱日双手据地,泪流满面,抽泣良久,才哽咽着道:“全能的主啊!饶恕我吧!饶恕我的罪孽!保佑我的小弗朗什;保佑他平平安安的;我愿意承担一切的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