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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着空灵长鸣的波动向远方驶去,本该让水面泛起涟漪的,只可惜身处海洋,传到水面时只能让海水晃动几下,在潮汐波浪面前也显得微不足道。
这是一只鲸最后能发出的声音,是鲸与世界的诀别,在这之后鲸的遗骸会落到海底,冰冷到残酷的钟声宣告着鲸的离去,同时也是一个新的世界被创造的伊始。
鲸的血肉会被来往的鱼群带走,鲸的骨骸会成为某些海底生物的居所,一个完整的生态体系会在鲸的死亡上浩浩荡荡地建立起来,名为生的意蕴在继替中得到新的书写,可,在鲸眼里呢?
是死无全尸,是曝尸荒野,是自己丈量了不知道多长的海洋的躯体都被毁坏,一鲸落,万物生,万物的生,是鲸所不能理解的,但鲸落对她来说,是与所爱的永别,是如同深海的静默与幽暗,是自己的意识逝去温度,是自己的肉体不复灵动,不被理解的生机,真的值得鲸去选择吗?
合上书本,收回发散的思维,博士,不,她不怎么喜欢这个称呼,但脑科学博士的身份又让她频频听到别人这样称呼自己,也就对这个称呼越发不喜了。
至于理由嘛,就要提到她那股独特的感觉了,虽然是脑科学博士,但她却不否认冥冥之中的感觉,甚至很依赖这种可以称之为玄学的东西,自己的专业知识告诉自己那些是错误的,意识,不过是神经元间的信号传递的总合,是超巨量的简单信号传递,自己的感觉只是这些信号传递中相似部分给予的通感,可她却很信这些。
对于博士这个称呼,自己就是不喜欢,但又能怎样呢,心理活动再丰富也改变不了现实,她也便接受了这个称呼,可闲暇之余脑海里还是会闪过几声博士,如若不尽快想点什么,这声博士便会一直回荡在自己的脑海里,嗡嗡作响,这让博士养成了看书,思考的习惯,她尽量不让自己的脑子闲下来,意识总像是反复坐上通往各种截然不同的地方的火车。
驶过波浪互相撞击,拍打出白色泡沫的海岸,又穿梭于城市的钢铁丛林里,那时候,她遇到了她。
斯卡蒂,这是她的名字,她说自己是个猎人,博士觉得很对,因为钢铁丛林里生活的只有猎人,有的狩猎权力,有的狩猎路边的垃圾桶,斯卡蒂就是属于后者,比起相遇,博士更像是捡到了斯卡蒂,但在相处中这个猎人却没有显露出丝毫面对一个成功人士,一个脑科学博士,应有的属于拾荒者的卑微,甚至没有表现出弱势,这很罕见,但主要让博士把她捡回家的,还是凭借自己的感觉。
起身来到小别墅的顶楼,她知道斯卡蒂喜欢在这时候去这里,她也喜欢,深邃的夜空,远离都市的喧嚣,遥远的星光挂在丝织的幕布上,很美,不过斯卡蒂总是说缺了些什么,但她还是喜欢去这里,其次就是家里的浴缸了。
走上台阶,她黑色的皮裤下的修长双腿也随着阶梯升高而完全显现,斯卡蒂双手撑着栏杆,望着星空,知趣的晚风送去一抹微凉的同时,也与之一起,惊艳了时光。
白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延伸至腰间,随着微风轻微摇摆,可冷淡中透着几分疏离的孤独气质,和漂亮立体的五官把注意力夺去了大半,耳畔的碎发被风吹的有些碍眼,斯卡蒂却也不把碎发别起,似乎把意识投向了极为遥远的地方。
她像是一只离群的鲸,博士莫名的想到,但倒也合适,迈开步子,向斯卡蒂走来,她察觉到了博士的步伐,却也不做反应,她真的像个猎人一样敏锐,但幸好,自己是被她认同的同伴,博士心想。
“又梦到什么了?”博士凑到她身边,嗅着被风吹过来的淡淡香气,一并看向了星空。
斯卡蒂没有回话,只是哼起了一段旋律,浩瀚,空灵,“我梦到了这个,这个旋律。”
“这是…一首海洋的歌,被重力束缚的陆地上不会同时出现这种空灵与厚重并存的艺术。”
斯卡蒂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哼着歌,仰望着星空,她也陪着她,就这样看了好久,博士才把她带回了房间,因为她知道,这个看起来淡漠无比的猎人,实际上很笨拙,如果放着她不管,她会在天台上吹一晚上风的。
博士和斯卡蒂的房间是相邻的,两人的床隔了一堵墙,一个想的是虚假的梦,一个思的却是真实的人,人就像梦一样,不趁紧抓住,便再也想不起了,所以,博士第二天早早地起了。
屋外下着下雨,她披了件外套,没有拿伞,或许是因为昨夜惊鸿一瞥的离群之鲸,也或许是因为那个白发的女孩时时表露出来的对水的向往,总之她没有拿伞,雨滴之间的空间被缩小到了近似于无的程度,这让她感觉自己好像身处大海,步伐也随之变得灵动,与其说是走,倒更像是游,雾蒙蒙的钢铁丛林下,她似乎也化成了鲸鱼,却并非海里的鲸鱼,但总归,不是孤鲸。
博士只买了一个生态球,那是一个装满水的玻璃小球,海藻,石子,以及一些浮游生物,共同构成了一个简陋的生态系统,但延续个一阵子是够的。
回到了别墅,博士披的外套早已被淋湿大半,灰色T恤下的饱满身材被湿漉漉的衣物勾勒出半透的线条,浇湿的黑发向下滴着水珠,那是自己带给她的礼物,一只陆上的鲸,向海里游去的证明。
但在斯卡蒂眼中,只有博士她落汤鸡一般的狼狈,她是离群的孤鲸,又怎么会明白她的心意呢,她只知道,生命划分出了陆地与海洋的界限,作为陆地生灵的对方,不应走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