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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仿佛从梦中惊醒,惊异地看着我,半晌才回过神来,眼睛恢复清澈。他叹了一口气,给茶杯续上水,盯着茶杯中淡**的芬芳液体,他的嘴角扯了扯,是一个苦涩的笑容:“一场车祸。她,”抬起眼来看着我,他的手做了一个没有了的手势,“走了……”
“对不起。”我马上说。但总是迟了。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没什么了,已经过去很久了。”
真的没什么了吗?真的没什么了他为什么还要取一个“梦里取暖”的名字?真的没什么了他为什么要种下满园的昙花?真的没什么了,他为什么会那么深情款款地看着昙花,一如看着深爱的女人?……
我什么都没有说。素常看到别人沉溺幻想沉溺过去,总是会忍不住要说上两句。但面对他,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沉默地痴看着昙花,落寞又脆弱的样子,仿佛现实的一颗尘埃就可以把他的世界完全打碎。我忍不下这个心。如果永远都能在“梦里取暖”,那何尝不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至少,他有取暖的地方。
我也看着昙花。经过这一夜,昙花再也不是我从前认识的昙花。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肌肤如雪,红绳加身,花耶?人耶?难以分清。
一夜绽放,转瞬即逝,花耶?情耶?难以言喻。
也许并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女子喜爱昙花,他才种下满园的昙花,更是这所有的激情都有如昙花。
看着昙花的时候,我已经做出一个决定。我推开椅子走到他的身边,然后跪了下来。
他吃惊地看着我:“你这是做什么?”
我不回答他的话,只是伸出我的双手,送到他的面前,然后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
我要他绑我。
他摇头。“我不再做了,你知道的。”
“绑我,就这一次,算我求你。”我不理会他的拒绝。
他闭上了眼睛,摇头叹息。“不……”
“求你。”我固执地跪在那里,执意要他绑我。
他睁开眼睛,痛苦地看着我。那种伤痛的眼神真让我心疼。但我不肯起来。我要跪到他肯绑我为止。就这么僵持着,良久,他终于长叹了一口气:“好吧。就一次。”
他站起来走到房间里去拿绳子。步履有一些摇晃,不似我刚刚见到他时那样步履沉稳。那一刻,我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但已经开始,无法再收回了。
他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卷红绳。站在我的面前,他伸出手来抚摸我的面颊,为我理着被夜风吹乱了的散发。像是一个父亲在宠溺他最宝贝的女儿。接下来,他把红绳按在我的手腕上开始慢慢地捆绑。
我看着他绑,他的动作很慢,但很流畅,每一个步骤都是不假思索地进行着。他绑得专注,看着他专注而用心的眼神,突然之间,觉得非常幸福,仿佛自己是他手心里最珍贵的宝贝,让他小心捆扎小心呵护。我希望这样的过程越慢越好,永远都没有结束也许是最好的。但他已经在打最后一个结了。我真想看看他的眼睛。“看看我,好吗?”我恳求他。
他抬起头来看我。我看到了他的眼睛。我看到了他眼里的如痴如醉,我也看到了他在看到我之后那份如痴如醉晨雾一般地渐渐消失……
他的身体颤了一下,移开了视线,看着昙花,轻声说:“对不起。”
好像一盆冷水当头倒下,浇醒了我。我瘫坐在自己的双腿上,全身无力。所有幸福的感觉原来都是借来的,烟消云散。他所捆绑的,是她,是他眼中那个如昙花一般带着血红色束缚的女子,不是我。
我吸吸鼻子,从地上站了起来,挤出一个笑容对他说:“没什么要说对不起的呀。以前没被绑过老想着被绑,真被绑起来了才知道这滋味不好受,你还是给我解了吧。”
他“嗯”了一声,并不多说什么,低下头给我解开了绳子。把红绳收在手里,他久久地看着,却不抬起头来看我。
我呼出一口长气。这一个夜晚,这一个故事应该结束了。昙花丛中,我看到,一个女子,全身被红绳紧束,冲着我微笑。双唇翕合,仿佛在说着什么。我凝神看去,读着她的唇形,终于读懂了她的语言:
如果,我是那一朵昙花
黑暗里的辉煌是我的宿命
那么,让我在你的眼前绽放
我一夜的华丽
也许 可以 温暖你的眼睛
如果,我是那一朵昙花
遥远的清香是我的灵魂
那么,让我在你的鼻间停留
我浅淡的快乐
也许 可以 洗去你的阴霾
如果,我是那一朵昙花
如雪的花瓣是我的心
那么,让我在你的胸口合拢
我层叠的爱
也许 可以 包容你的伤感
如果,我是那一朵昙花
血红的束缚是我一生的衣装
那么,让我在你的掌中凋零
我褪落的红装
也许 可以 化成你掌上的纹
纠缠 相伴 一生一世
后记
梦里取暖的故事结束了。一个人的刻骨铭心,绵绵不尽,但换到笔下,再长也有写完的时候,也会有一个“END”。
我没有再见梦里取暖,虽然我们还通电话,像老朋友一样若有若无地联系着,聊着。
我常常会在一个人的时候想,每一个女子都是一朵花,在寻找或者等候那唯一一个懂得欣赏她的赏花人,也许等到,也许等不到。梦里取暖的妻子是昙花,生命短暂,但她遇到了那一个懂得她的人。那么,我是什么花,又可否遇到一个懂得欣赏我的赏花之人?我不知道。
推开窗,眨眼间已经快到六月。凤凰花已经开了,不多日,又将是满城如火如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