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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双手反缚,跪在中庭。双肘紧紧捆在一起,因着这样的绑法,不得不挺起胸,方使双肘痛楚略略减缓。绳索向下延至手腕,毫不怜香惜玉地勒过纤腰,腰部象是折断了一般,呼吸欲绝。七月里,毒日头底下,不多一会她浑身衣衫便已湿透。她蒙着眼睛,却想着自己的窘相,一定是既可笑复可怜,不知多少双眼睛,密密地藏着,等着看她这十二皇子打算私自迎娶的王妃,触怒皇帝,也就是她的“公公”,即将受金瓜击顶之刑。
眼睛上的黑布蒙得极有技巧,即使正午,光芒万丈,她也见不着半星光亮,正如她心里,那样绝望,那样黑暗。又是这样的刻骨耻辱,她还不如快快死了的好。她恍恍惚惚地想着金瓜,素日与金斧、金钺及旗罗伞盖等一起举在武士手中,排在仪仗前列,逢宫人有罪,施以金瓜击顶之刑,那样黄金烂漫美丽的东西,就是冰冷无情的刑杖,在日光下横扫下来,带起凛冽的风声,只是一霎的疼痛而已,她似乎看见自己脑浆崩裂,鲜血漫天,身子横卧在地下,还在微微抽搐。
她唇边流出一丝笑意,想象得如此真切,宛若即将死去的并不是她,也并不是一个人,而只是无知牲畜罢了。也对,她被捆绑着,禁锢着,静静等候大人物一声令下,便是她漫漫此生最后一刻,与待宰恙羊何异。
她不知跪了多久,两只膝盖密密麻麻地痛楚起来,身子也禁不住微微摇晃。她隐隐期待起那一阵死亡的风声,可是那一刻却怎么总也不到?
那一刻终于来临。她听得脚步渐起,有人立到她身后,有宫中女官开始报时,平静的声音,吐出一个一个字眼,每说一字,便将她向鬼门关送近一步。她不知宫中规矩,是否处死宫女必须经过是如此繁琐,抑或那只是单单为了让她胆颤心惊。皇帝大约是想看她惊惶失措、痛哭流涕丑态毕露的样子,可是她即便再怕死,也不会在这个时刻示起弱来,皇帝高高在上,可以任意践踏人的生死,然而最后一点人心,他终究是抓不住的。
“云罗!云罗!”一声声呼唤凄楚欲绝,由远及近,韶王终究还是闯进来了。她本来有些跪不住,这时更是一颤,记忆中的十八岁小王爷举止温存笑颜柔和,在皇帝与他母妃双重强势压迫之下显得懦弱无为,为了他执意看取的妻,竟可以这样不顾一切。
接下来发生的事件如电光火石,她目不视物,全然不知发生什么,只感呼吸一窒,有物牢牢封堵于口鼻,柔软的绸缎样东西当头罩下,连同她身子一起罩住,顿时无法挣扎。有人将她一头一脚抬了起来,匆匆急奔,不知是错觉还是真有其事,在那瞬间她好似听见金瓜当空击下干脆利落的风声,以及女子闷在嘴里的半声怆呼,韶王悲恸大呼陡然咫尺清晰:“云罗……云罗……”
抱着她的人还在急急赶路,她不能呼吸,渐渐神智涣散,然而昏迷之前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一颗心荡荡悠悠沉落下去,如坠冰窟。
她猝然苏醒过来,双肘痛得好似不是自己身上所有,她下意识地双足乱踢,才知道自己被悬吊起来了。悬吊总是双手反绑向上,可她依旧是刚才那样的绑法,肘间另外穿了条绳子,就这样硬生生地把她吊了起来。她痛楚难当,忍不住轻声呻吟。
长发猛然被人抓住,被迫抬起脸来。“贱婢,装死么?”尖利而阴柔,是后宫内监独有的嗓子,训斥,“别出声。”
她实在忍不住,满腔热泪忽然冲了出来,也不管那人在不在:“既判了我死罪,那就让我去死!你是皇帝,怎便出尔反尔……”
太监吓得魂飞魄散,一只手牢牢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发出半点声音来,方腾出空来骂道:“可别以为逃过极刑,就逃出生天了。你的罪大着呢,皇上不但要治你,连你阖族满门,一个都别想活!”
她打了个冷颤,募地清醒过来。她纵然不怕死,却不能不顾虑自己的亲人,父母是早已不在世了,可这世上还有她关心的人。况且皇帝骄奢凶狠,杀人如芥,惹恼了他,只怕连韶王也难免牵连进去。
她低低地啜泣,软弱下来。那太监动手去解她的裙子,她感觉到了,不禁“啊”的一声。太监停了手,冷笑:“不懂规矩的贱婢!可真是麻烦!”捏住她的下巴, “张开嘴来!”
一个坚硬的球体塞进口中,球是那样的大,她的嘴是那样的小,然而太监下死劲地朝里面塞着,终于将她口部填得满满,球体上延伸两根带子,于脑后相扣。她再也出不了声,似乎连呼吸也都在霎时停顿。
太监继续解她下体裙子,她连声音的权利也被剥夺了,只是无声地流泪。受刑之前,她本是换上了死囚所穿的罪衣罪裙,两截分体,那裙子是单独一条,很顺利地解下来了。她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从未受过这样羞辱,再也支持不住,又一次晕了过去。
她不知自己何时醒的,周围静悄悄的,闷热无比。她的汗象小雨一样,顺着额头、小臂、身体、大腿,嘀嘀嗒嗒地落到地下,发出与尘土相交的钝响。更让她觉着羞辱的是,嘴因为无法闭合,而她又哭了,口水无法下咽,便顺着嘴角,滑落腮边,滑入颈中。还是没有人,但她想这样悬吊着、闷热着、羞辱着,要不了多久她大概也会自动地死去了。
恍惚中,她听见门喀然一响,随后又寂然无声,她听不到脚步声,然而身体不由自主地畏缩,前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