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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就打你屁股
作者:小白
发表:杂志2005年8月号
一
要对另一具身体宣布权利(或者承诺),没有比屁股更合适的地方了。它开阔的象一份文件的底部(bottom),预留下来用作签印――屁股上签个字或者画个圈,表示已阅,表示认可,或者宣布否决,甚至可以声明转送(“请转王、李等局长阅”)。它又且洁白粉软(黑色人种当然除外),质地犹如吸墨的宣纸,无论掌掴鞭击,都能签下鲜明的印记。一幅中世纪法国的羊毛织毯可以为证:画面中青年贵族把牧羊女按倒在地,左手撩起她的裙子,举起右手拍打她的屁股,边上有他们的对话,那贵族说:“胖妞,既然我看见了你的光屁股,那它就得等着被打了。”牧羊女却说:“贡博老爷,你打的太轻了。另外,姑娘的屁股你打归打,打了不能跟个没事人似的。”贵族老爷宣布了权力,牧羊女儿则要求一个承诺。无论权利或者承诺,都以打屁股为批示。
打屁股本身是一种特权,它昭示了施予者对正文(body)有阅读和批示的权力。打屁股的权力有可能是偶然获得的,比如对新生婴儿屁股的那一击,比如作者高中时候在本地市图书馆里看见的一个情景,那个年轻的图书管理员,趁人不备,对准一位漂亮女同事的屁股上轻轻一拍,在安静的外借室引发一阵骚动,当事人惊叫、啐骂、继而不无含情的一笑,给旁观的少年某种震撼:原来可以这样啊?虽然,那只是办公室风流才子充满自信的越界袭扰,只是一种“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树牌子”举动,仍然能够隐约表现出某种最终指向身体的、更大范围的权力窥测。
1909年,国际兄弟会组织“妖人社”(IOOF)的爱荷华州分社向德墨林兄弟公司购买了一套设备,摆放在分社总部的门厅里,“德墨林”设计的这套“打屁股机”质量很好,社里决定将它用在对新入会员的考验仪式上,同时决定老会员也要定期在打屁股机上锻炼一下意志,增强凝聚力。想必社里认为,会员在此献出他的屁股,也就等于表明了肉体上的服从,和精神上的忠诚。
打屁股的权利源于身体依附关系。打的是屁股(bottom),警告的是身体(body)。打屁股意味着对身体的占有权,意味着可以任意处置那屁股所属的身体。屁股位处身体隐秘的中央,其重要性应从消极方面来理解,即遮掩着的屁股并不为身体带来荣耀,而露出的屁股却会给身体带来羞辱,屁股本身没有尊严,而打屁股却可以让人失去尊严,这不仅因为屁股内涵的部分生理功能,更因为屁股之全然不设防。即使打脸颊也会遭遇目光的凌厉反击,屁股却只会泛起几条可怜的印子,徒劳的试图唤起施打者的怜悯。
古典阶段的打屁股具有相同的生产性特征。无论是古代埃及底比斯“门纳墓穴”( Menna's tomb)中雇主鞭挞仆役的壁画场面,或是古希腊罗马风俗中对不孕妇女屁股的鞭打,其目的都指向生产,它通过对身体中央部位的不断击打,反复向被打者揭示施予者对这具身体所拥有的权利,试图在惩戒中提高作为生产工具的身体的产能。对于身体来说,屁股既无关紧要又地位醒目,打屁股有点象“惩罚了极少数,帮助了一大批”的政策,屁股上面来几下,既造成了疼痛又不伤筋动骨。不至因此伤痛影响未来的生产活动,成为一种周密的惩戒策略。
二
领主打侍从、主人打家仆、丈夫打妻子、父母打儿女,打屁股的权利体系稳定了2千年,直到中世纪收梢那百八十年,忽然出现了很多有关打屁股的笑话,主角大多都是上层人士。例如有传言说,凯瑟琳・德・美第奇(Catherine de Medic)曾在1577年的一次宴会上,令与会命妇解下裙子露出屁股,背对她排排站立,王后挨个用手拍打她们的屁股。这类打屁股笑话或者搅乱人物关系,或者添加淫猥色彩,揭示出社会结构和身体权利关系的新变化。
1731年,法国艾克斯地方法院**庭受理了一件讼案,原告是一位美丽的少女,玛丽・卡特琳娜・卡蒂尔由其母陪同,指控约翰・巴蒂斯塔・吉拉尔神父灌输异端、淫乱、巫术和收买伪证。讼词中说吉拉尔神父多年以来,在对她做忏悔指导时,不断向她传授异端知识,且用巫术蛊惑,诱惑/迫使她满足他的淫欲。
这案例如果到了相信人性复杂的十九世纪小说家手里,会变成一个更惊心动魄的故事。此刻的文艺风尚却是“黄段子”(Ribaldry)趣味当令,大众一味专好拉伯雷式的刻毒讽刺和杂耍剧场式的淫秽玩笑,故事被简化成一出色情闹剧。美丽虔诚的少女、阴险淫荡的耶稣会教士、迷乱邪气的细节,加上传说中耶稣会为了保护本身声誉,使用大量金钱收买证人掩盖证据,这一切足以搅动市井俚俗的趣味下水沟,臭气熏天伴随阵阵欢笑。案件判决的第二年,亨利・菲尔丁(Henry Fielding)就以此为背景做了一部滑稽喜剧,“淫棍或耶稣会士的猎物”(the Debauchees;or,The Jesuit Caug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