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羽吉光 4 小鹿的日记本

清晨。鹿妈妈拎着墩布轻轻推开了小鹿原本上着锁的房门---妈妈手里有自己孩子房间的钥匙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吗？贪睡的小鹿一如既往地趴在床上睡着懒觉，身边的床单上几乎没有褶皱---睡相并不怎么雅观的小鹿竟然难得老实地以趴窝的睡姿安分了足足一夜。早晨是世界尚未完全醒来的时刻，安静的房间里似乎能微微听到小鹿沉静的小小鼾声--昨晚想必是又熬夜了。至于熬夜做了什么倒也不难猜。鹿妈妈将墩布拖到小鹿的书桌底下，顺手将小鹿床上的小发刷拾起来收进了小鹿的书桌抽屉。这孩子，似乎一直有着熬夜梳头的习惯……吧？墩布在木地板上缓缓拖动着，发出轻柔的嗤嗤声。鹿妈妈一边悄悄清洁着小鹿的房间，一边轻声整理着小鹿有些凌乱的桌面：缠作一团的数据线，从鹿爸爸那里借来扇风的折扇…已经是冬天了，小鹿似乎依然要每天借来鹿爸爸的扇子来乘凉，真是火力旺的孩子。数据线收进小鹿装满小卡片的盒子里，折扇拿在手里，一会还给鹿爸爸；停留在摄像机功能界面的手机已然电量不足，顺手放在旁边的无线充电台上，还有这本不知道为什么没锁好的日记本……嗯？一本际蓝色的小笔记本静静地躺在一堆杂物的最底层，旁边精致的小锁头的锁孔里大剌剌地插着它的钥匙。一向细腻谨慎的小鹿竟然忘了一如既往地将这把宝贝小钥匙藏好。真是天大的失误和天大的机会。鹿妈妈悄悄瞥了一眼依然在床上趴着睡觉的小鹿，它发出的小小鼾声依然是那样的令人心安。这当然没什么特别过分的。就算鹿妈妈不想看，你们肯定也是想看的对吧？那就没什么额外的借口需要找了。鹿妈妈伸出手，轻轻转动了小小锁头里的小小钥匙。于是小小的日记本就变得和床上小小的小鹿一样不设防了。“偷看别人的日记可是坏习惯喔。”鹿妈妈这样想着，翻开了日记本的第一页。

202X年9月X日今天终于见到老师了。下车后因为太紧张，步行的五百米路程走的很慢很慢，脑子里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去想：老师是个怎样的人呢？会和PP聊天上的老师一样表里如一的温柔吗？手掌会和自己想象过的一样宽厚有力吗？宽厚到可以牵起小鹿的手，用掌心的温度驱散余寒，又有力到可以把小鹿按在腿上，把小鹿拍的梨花带雨？想到这些，耳根就更红了。虽然今晚最红的地方终究不会是耳根就是了。在路边的小卖店买了一瓶矿泉水，作为让老师久等的补偿。…哪有用矿泉水当补偿的啊。走向熙熙攘攘的站前广场的时候，紧张的心情达到巅峰了。从身边路过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老师。老师还在一直用手机发着消息确认，手机发出的震动让小鹿几乎有些拿不稳。…好怕。人好多。有点恶心。心脏一直跳个不停，因为呼吸急促导致有点缺氧，脑子晕晕的。有那么一瞬间小鹿回眸看了一眼来时冷寂的人行道：从那里逃走，头也不回地跳上随便一辆公交车，删掉老师的联络方式，就可以不负责地摆脱这次或许并不明智的旅行，彻底从老师的生活中逃走了吗？缺氧导致的手脚发麻的症状加重了。小鹿只是踉踉跄跄地在人群中穿行，脚下踏实的石板路也如那个经典的比喻一般，轻飘飘的像棉花一样。最终小鹿还是没能实现想象中的和老师双向奔赴，走近彼此的场景。而是在描述了周围的环境后，静静地靠在墙边，等待老师来汇合。静静地观望着来往的人群，它们各有来处，亦各有归属。从来处来，也将要到去处去。小鹿那时尚不明白自己的旅途何时开始，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已然是某个人的归途了。而当目睹着老师有些狼狈地从人群中挤出来时，小鹿混乱的思绪中只剩下了一句话：旅途方启，如日方升。

命运不可阻挡地向自己的头上压过来时，小鹿总是会喘不过气。没有哪次是例外的。老师如约定一般身着一身黑衣大步流星地向着小鹿走过来---后来老师说小鹿一身的白衣在人群中实在是太好辨认了。也许在颜色喜好的极端性上，小鹿会和老师意外地合得来。老师，实在对不起。紧张的小鹿像一只受惊的蜜蜂，急着展露出脆弱的蛰针。在小鹿慌不择路地后退的时候，右手中那把短短的壁纸刀似乎划伤了您的手腕。老师熟练地缴了小鹿的械，抓住小鹿的手腕，直勾勾地盯着小鹿瞧了一分多钟。这场景又滑稽又动人。直到您将怯生生的小鹿试探性地拥入怀中时，这场令人尴尬的初见才算是告一段落。老师和小鹿一样，是个笨拙的人。您似乎从来没考虑过要在第一次见面给予小鹿一个拥抱的事情，因此您才会将双肩背包背在身前吧。您的臂长并不足以将鼓鼓囊囊的背包和小鹿一起拥入怀中，因此您的手只能勉强搭在小鹿的肩头上。好在这已经足以让小鹿从缺氧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了。老师将握着小鹿手腕的手向上移动，拢住小鹿的五指，握在手心，和小鹿梦想中的那只手掌一样宽厚。您又抬起表里如一的温柔眼眸，失礼地直直盯着脸红的要滴出水来的小鹿，用您那也许并不磁性的声音试探着。“一起回家吧？”咔哒一声。小鹿似乎听到了冥冥之中命运齿轮的脆响。抬起目光，映入眼中的便只剩下您，和您身后那片璀璨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