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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樱落
这正是安庆6年的暮春,玉衣抬眼望了望窗外,但见落日F金,彩云漫天,院中的那株老樱也镀上了一层微
微泛红的金光,似有幼小花瓣在风中缓缓飘落。玉衣轻轻叹了口气,心道:原来已经傍晚了。桌上的博山炉淡
淡的吐出瑞脑香,不绝如缕。玉衣揉了揉早已麻木的双膝,望着那空中零落的花瓣,心中反倒稍稍平静了些。
怎么便会教皇上发觉了呢?玉衣心下只是微微懊恼。
今日本不是她当值,但一早便听得门外有黄门的传唤,却是皇帝身边的黄门太监李康,只道:“陛下请典
记即刻到清宁殿去。”她心下略略不安,却也紧手换上宫服,随李康进了清宁殿的侧殿,跪倒面君。皇帝正坐
在案前,却并没有生气的迹象,只微微笑道:“过来。”皇帝今年27岁,一张甚是清俊儒雅的面孔,朗眉凤
目,眉眼间隐隐有宝光流转。只是即便不发怒,面上自然也带着三分天威。玉衣平日里却最受他宠爱,虽只是
个七品典记,可宫中上上下下无不将她当作郡主般看待。此时玉衣也不做它想,只到了皇帝身边。皇帝笑道:
“有个东西给你看一下。”玉衣往案上望了一眼,登时心下一紧,还没作理会时,已经被皇帝一把捞进了怀
里。玉衣急着挣开,皇帝却抱得很紧,玉衣望着他襟口的暗织回文,心中乱成一团,脑海里千头万绪,却是什
么都想不出来。
“这是你改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不辨喜怒。
“陛下说什么。奴婢不知道。”玉衣的声音还算镇定。
“为何看了一眼就知道怕了?”
“奴婢没有害怕。”
皇帝摸了摸她的手,笑道:“从小一害怕手脚就冰凉,还想抵赖?”
“没有。那是昨晚夜略感风寒,陛下放奴婢下来。这样子于礼不合,有碍圣瞻。”
“你是怎么改的?”
“奴婢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
皇帝搂着她的双臂加了力道,道:“前日朕的这道谕旨是叫你送到典谕司去的吧,张志德接了就前往右
相府颁旨,没有片刻的拖延。你这是想诓右相,想诓典谕司,还是想诓朕呢?”口气似乎没有变化,玉衣却听
出了其中山雨欲来的怒气。毕竟伴君已有六年了。
“奴婢・・・・・・只是加了两笔。”她老老实实的答道,声音细若蚊蚋。
“哼,一改做三,你倒不改做十。”
“右相不缺这两个俸禄银子,陛下您・・・・・・”
“住口!”皇帝突然暴怒,“你的那点心思瞒得过朕?”玉衣不敢出声,只在皇帝怀内微微发抖。
“你的胆子近来是愈发的大了,你何不直接矫召罢了右相,赐死了端妃?”
“奴婢不敢。”玉衣的眼泪缓缓流了下来,一双清水眼泪涟涟的偷眼望着皇帝,往日只要皇帝生气,玉
衣只要摆出这副模样,皇帝纵有天大的怒气也会降下一半来。果然这次也觉得那双手松了松,玉衣心下也松了
松,不觉略略有些得意。
“矫旨何罪?”皇帝的声音已然恢复了正常。
“死罪。”玉衣颤声答到,心中却不以为然。
“你吃准了朕不会杀了你?”
“嗯,”玉衣微微点了点头,“陛下舍不得不要玉衣了的。”只是胆子略大了些,大概这次就过去了。
皇帝轻轻笑了一下,一只手从她的肩头一路下滑,滑过凹下的腰线,覆在了她圆润的臀线上。玉衣只觉
双颊一热,却不知皇帝为何如此,刚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突突跳动。只听得皇帝沉声喝道:“传杖!”
“陛下,”玉衣的头轰的一声大了,自入宫以来,皇帝一直对她宠溺有加,玉衣虽然自称奴婢,却直与
皇帝的亲妹妹无异。犯下再大的过错,也不过是斥责一顿,或是罚抄经文便放过了,从来不曾弹过她一个指
头。今天居然要动刑杖,玉衣却是连想都不曾想过,“陛下,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陛下・・
・・”
皇帝只是不作声,任着她在怀内折腾。
须臾,刑凳刑杖都取到了殿外,皇帝吩咐抬入殿内,却是围二分,长三尺五的本朝标准刑杖,毛竹所
制,漆成朱色。玉衣望了一眼,转头只抓着皇帝的襟口哭道:“陛下。”
皇帝骂道:“蠢材!这么重的板子,打不到两下人就晕了,朕要它何用?”
底下的太监面露难色,道:“陛下・・・・”
皇帝道:“前些日子不是叫宫正司给后宫新制了几条廷杖么?去取过来。”太监应了一声便出去了。玉
衣只是伏在皇帝怀中哀哀哭泣,皇帝却也不去理会。
少顷,那太监手捧一支廷杖入殿,道:“请皇上过目。”
皇帝嗯了一声,唤人取了那根廷杖,拿在手中,却是紫荆木所制,长不过二尺,约有二指粗细,打磨得
极是光滑,只上了一层清漆,还是紫荆的木色。皇帝用手掂了一下,点了点头。笑对玉衣道:“你不瞧瞧
么?”玉衣只管把头埋在皇帝怀里,心中胀胀的,一阵酸一阵痛,只是不得安生。
皇帝看得那掌刑的太监重新把杖接在手中,却也收了笑脸,松开手道:“不许哭,下去。”玉衣并不敢
违拗,只得抽泣着慢慢站了起来,抬手擦了擦眼泪。
皇帝道:“你知道规矩的,把衣宽了。”玉衣只是不肯动手,皇帝笑道:“是让别人服侍你么?”玉衣
见皇帝今日甚是无情,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气闷,缓缓动手除下了腰带,时已暮春,玉衣穿的是一件莲青色七品典
记宫服,宫服下便只是一身白色织锦中衣。皇帝点头道:“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