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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太爷和卫所指挥大人,早在义军攻城前就逃走了。跨天虎的“虎”字大旗进了城,小民百姓们一哇声的都闹起了造反。这大明的气数已尽,各处州、县望风而降,天下眼看就是传檄而定。“闯王”早晚要坐龙庭,这是瞎子也看得明明白白的事情。跨天虎手下有两、三千人,号称“虎旗军”,在河南、山西一带侵掠。他看清形式,去年秋天就投了闯王,挂靠在郝摇旗帐下。此次奉命向北京集结,路过县城,原想顺手捞点钱粮就走。谁知守军全无斗志,一个冲锋就给拿了下来。
义军开仓赈济穷人,打开府库搬走钱粮,砸开大牢放了囚徒,狱卒何二趁乱逃回家中。躲了三天,听说虎旗军走了,早饭也顾不得吃,就招呼老婆、女儿,赶紧收拾细软,捆行李,三口人准备逃往外县。他老婆是女牢看守,人称“雌霸王”,这几天过的也是提心吊胆。现在听见魔王们走了,忙把前两天藏进炕洞里的东西掏出来整理。她是个“拉屎拣豆瓣儿”的主儿,这件舍不得,那件丢不下,半天打不上包裹。一边又哭哭咧咧的,忙着给她姑娘抹花脸、换破衣,闹了个手忙脚乱。
一家三口正在忙着,忽听外面“豁啷啷”一阵乱响。何二连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要开门出去看个究竟。门刚打开,脚还没离地,就被外面的人给拥了进来。“就是他,就是他!”一群人明火执杖的打了进来,口中还大叫大嚷“抓住他!”“打死他!”“别让他跑了!”之类杀气腾腾的话。雌霸王如今也没了威风,搂着女儿,娘儿俩吓的偎在炕里,筛糠似的抖。何二认得为首那个,是本县有名的光棍,诨名叫“油里过”的泼皮满小山。
满小山头上裹了块青布巾,一身短打扮,手中明晃晃一把钢刀,身后拧眉瞪眼的十来个。他和庙前街卖杂货的李老好的姑娘“作怪”,被人告到衙门,打了四十,关了一年多,就是何二的看守。何二倒也不是特意难为他,只是按照成规,谁也不能放过的。小山也是个悭吝成性的人,轻易怎肯出血?何二的皮鞭和棍棒自然就少不了奉承。满小山吃打不过,被他勒去了数十两银子。这回趁义军打破城池,乱蜂为王的时候,纠合了几个狐朋狗党趁火打劫。今天是路过这里,想起往日的冤仇,进来察看,不想正把何二一家堵在家中。
贼娃子眼尖,瞧见炕上的包袱,怪叫一声,道:“好啊!你小子要逃哇!”他身后的无赖们见了钱,哪有不眼红的道理?扑上去就抢。何二眼见今天是躲不过去了,从绑腿里抽出防身的匕首直扑小山,拚着闹个同归于尽。满小山人称“油里过”,猴儿精猴儿精的,见他扑来,忙往后一撤步,单刀斜刺何二软肋。何二并不是练家子,论起手脚灵便,还真不如这些常年打架斗殴的泼皮无赖。躲闪不及,钢刀“噗”的直捅进去。何二惨叫一声,“咕咚”栽倒在地。无赖们返过劲来,拥上去刀杖齐下,顿时了了账。这些家伙平时打架斗殴还将就,见何二真的死在当地,一个个都麻了爪,呆在当场。
那娘儿俩也吓呆了,张口结舌,一点音也吐不出来;姑娘吓的都尿裤兜子了。满小山最先回过神来,强笑道:“这小子敢和咱‘闯王爷’的人作对,死了活该!”无赖们早就六神无主了,听他这样说,忙也都纷纷附和。小山一指包袱,“来呀!拿起来,充公!”一个无赖小子忙抢过去,把包袱划拉起来,绑在自己腰间。雌霸王见他拿包袱,这才缓过味来,一个饿虎扑食,从炕上窜下来,死死抱住那小子,大哭大叫:“你们不能啊!不能抢东西呀!老天爷呀!杀人啦!”
母老虎发威,果然不同凡响,那无赖小子一时间给她闹了个手足无措,满小山一伙冲上去,七手八脚的把雌霸王扯开,死死的摁在地上。李老好的姑娘扮着男装,也混在这伙人中间。她一个大姑娘失节,还能有什么好下场?当堂扒出光屁股打了四十大板,枷号一月,官卖为娼。老好气的当场吐血,没俩月就咽了气。她在女牢里蹲了三十天,雌霸王自然也没少照顾她,“十八层地狱”基本“逛”了个遍。后来卖进彩云阁,直到义军破城,满小山才把她抢了出来。如今风水轮流转,仇人落在自家手里,焉有轻轻放过之理?她凑在小山耳边,一阵嘀咕,小山连连点头,叫大家安静,他有话说。
小山指着雌霸王道:“这贼婆子可恶,不要便宜了她!这厮们平日里作威作福,欺害良民。今天是‘现世报、来的快’,咱们把她也弄到牢里去,让她也尝尝滋味!”众泼皮都唯他马首是瞻,一齐轰然响应。李大姑娘看见何姑娘,一肚皮怨毒又加了几缸酸醋,对小山一努嘴。小山其实早就看见了这块“肥羊肉”,碍着李姑娘在旁边,不好说出来。正寻思找个什么借口弄上她。不想老情人如此体贴,主动送货上门,正是大喜过望。连忙吩咐把姑娘也捆了,娘儿俩都堵了嘴,塞进两条麻袋,让几个贼小子轮流扛去监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