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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油瓶近来有种神奇的魔力,平常不说话,一说话就扫人兴致,你还不敢骂他,不敢给他脸色,真讨厌。
长期受压迫的我本能地往沙发里一缩,一想又不对,作为一家之主,怎么可以如此怂包,正面刚!
“那个,小哥。”我讨好地对那张冷脸笑了笑,舔狗的德性活灵活现,二叔看了会立刻抽死我以免有辱家风的那种。“这不是圣诞节到了嘛,别人家都有圣诞树,就我们家没有,太寒碜了,虽然是洋节,但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就……”
“别人家都有圣诞树?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攀比了啊小天真,小哥,这小子染上了不良习惯,得教育教育。”胖子拿起毛巾擦脚,打断了我的话。
“闭嘴,死胖子。”我骂道,胖子投以油腻的一笑,去院子里倒洗脚水了。
“别倒鸡窝旁边,熏着人家。”我在他背后喊道。
“好好教育他,小哥。”胖子在门外喊话。
我气得呼吸都紊乱了,下次找机会一定掀翻胖子的洗脚盆。正想着,我如被电击中一般,察觉到闷油瓶的两道视线盯在我脸上。我赶紧收拾好心情,继续狡辩:“我这不是攀比,我就想大家开开心心过个节,每天像胖子一样光是泡脚真的太没追求了,跟七老八十快要入土为安似的……”
胖子开门,喊了句:“小哥,你的泡脚水烧好了。”
啊这?我尴尬地用四指抠住下嘴唇,我怎么忘了,小哥最近也是成天不干事,跟胖子同进同出,吃饭睡觉发呆泡脚,我刚才那一嘴不是把他给顺带攻击了吗?果然,闷油瓶没有再用视线压迫我,他转头去看电视了。
我欲哭无泪,果然是安静日子过太快活了连怎么说话都忘了,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外面太冷了。”闷油瓶冷不丁地说。
“啊?”我犹豫一下,立刻满血复活,谄媚的笑再次堆到脸上,“没关系,我会穿好衣服,穿大棉袄,羽绒服,保证不会冷。”
闷油瓶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他的视线下移,看了下我裹着的毯子,去一边拿泡脚盆去了,胖子在炉子那边大呼小叫半天。
我这才记起刚才闷油瓶让我穿衣服被我拒绝的事,唉,年纪大了,记性就是不好。
闷油瓶端着泡脚盆放到我旁边,问我要不要泡,我摆手拒绝了,现在还太早。他也不强求,给盆里添着热水。我在他旁边坐立不安,一时想不出更好的理由。我翻开手机,再次抛下了从没有过的尊严,问小花要不要明天来一起过个圣诞节。当然我现在没有招待客人的心情,我只是想让小花带资进屋,顺便送棵圣诞树或者请我们吃顿大餐什么的。小花果然狡猾,他不上我当,他秒回道:不行啊,我明天约了客户去米其林吃饭,唉,真麻烦,没到年关就有好多人邀请我吃饭,拒绝一个又来一个,下次一定哈。
混蛋解雨臣,他直接把凡尔赛刻到了我脸上。
直到闷油瓶放空结束,正要把脚从盆中伸出来,我终于忍不住了,大不了承认错误呗,这种事情我最擅长了。我抓住闷油瓶的手,摆出一副可怜相:“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好好穿衣服,你就让我出去成不成,得不到圣诞树,我今晚睡不着觉。”这话是假的,就算我睡不着觉,我也不敢闹。
闷油瓶轻轻叹了口气,说:“外面太危险了,天黑了。”
这个死闷油瓶子,哪儿来这些乱七八糟的理由,半天不带重样的,我顿时有点火气:“危险算什么,这才八点多,难不成我还能被人绑架不成?就让我去吧,我会小心小心再小心的。”
闷油瓶冷冷地看着我,上下嘴唇一碰:“不行。”
得,人家压根不想让我出去,我刚才费半天嘴皮子全白忙活了,虽然如此,我也不敢直接对闷油瓶摆脸色,只好假装顺从下来看电视。闷油瓶见我不再坚持,擦好脚就要出门去倒水。
我急中生智,心生一计,拦下闷油瓶,八百年不见的自告奋勇道:“我来我来,小哥,你刚泡了脚,就别出门了。”厨房传来胖子的骂声:“没良心的,怎么没见你给胖爷倒洗脚水。”
我假装没听见,这小子估计又在给自己加餐。闷油瓶没有直接拒绝我突然的服务热情,他的视线在我纯良的脸上停留三秒,指了指房间, “去穿衣服。”
“好嘞。”我飞奔去房间,随便找了个外套穿,不是闷油瓶方才递给我的外套,那个太厚实太笨重,穿起来麻烦,而且反正就在门外,闷油瓶不会计较的。我必须速度快点,以免闷油瓶抢先一步,把洗脚水倒掉,那我就成了被骗穿上棉衣的傻小孩了。
我如愿地端起他的泡脚盆,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动作因为心虚非常不连贯,我冲出大门,把洗脚水倒在了墙角的下水口,然后把泡脚盆往屋檐下随手一放,溜去后院取走砍树的斧头,做贼被发现一般跑出了大门。
计划通,还好我聪明机智,否则圣诞树的计划就要在闷油瓶的不通人情中难产了。我提着斧头,尽可能轻快地往后山跑去,一路气喘吁吁,倒是不觉得冷,月亮在头顶兢兢业业地跟着我,四周寂寥无人,这个点大家都在家窝着取暖唠嗑,像我这种被朋友圈刺激而出门砍树的傻逼大概不是很多见。
我衣服穿得薄,但运动量大,也不觉得冷,一直到跑到后山停下来,才感到包裹全身的冷空气,冬至刚过,正是数九寒冬,确实不是出门玩耍的好季节。不过还好,一会儿干起活来,我整个人又热腾腾了。
我在后山的树林逡巡着,借着月光和手机自带手电的亮度寻找枞树,找了半天没找到,当时就有点后悔,出门前应该打听一下后山有没有枞树,可惜所有精力都用来跟闷油瓶斗智斗勇了,完全没考虑计划的可行性。吴邪啊吴邪,你的理性呢?你的运筹帷幄呢?你的胆大心细呢?
寒风吹过后山,带来更多湿冷的空气,钻进我的脖子里,我立刻裹紧衣领,开始新一轮的后悔,穿得实在是太少了,有些顶不住。在打了七八个喷嚏后,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得赶紧回去,感冒就完蛋了,倒不是怕生病难受,而是怕闷油瓶揍我,没错,我就是这么怂,我被打怕了。
但冒如此大的风险跑来后山一遭,什么都没带回去,回家后定然被胖子狠狠嘲笑,第二天再广而告之,成为村委会的谈资,如果再感冒,那我直接社会性死亡,不用闷油瓶罚我禁足,我自己都决不会迈出家门一步,并且暂时断掉一切社交网络,年纪大了,要脸。
我徒劳地在手心呵了几口气,搓搓掌心,看不到枞树是吗?没关系,做人就要懂得变通,不能在同一棵树上吊死,树都是一个样,大树桩、树干、树枝、树叶,我找一棵差不多的树砍回去就可以,反正装饰装饰,外表看起来差不多,再用美图修一下,装个B还是绰绰有余的。
说干就干,在林中乱跑五分钟后,我终于选定了一棵在高度和模样上都很合适的树,稍微有点大,但我不能继续尝试了,刚刚运动出的汗被冷风一吹,冰到了骨子里,再待下去,我怕是被冻成冰雕。为了躲避闷油瓶的抓捕,我特意找了偏僻的区域,第二天都不一定能被人发现。
我站在树旁,鼓起浑身的肌肉,挥起斧头朝树桩砍去,大冬天的树都硬了,足足砍了三十多下,才终于砍刀了中间,离成功只有临门一脚。我再次挥起斧头,双臂无力,一阵剧痛,斧头砸在我脚下,肌肉拉伤了。
完了完了,怎么在快成功的时候出现这么多幺蛾子。满盘的打算被生理因素所限制,从中折射出常年躺平,缺乏锻炼的恶果,我错了,今后闷油瓶的晨练,我一定参加,再也不瘫在床上装死了。
空气越来越冷,衣服的保暖功能越来越微弱,我开始后悔没有听闷油瓶的话,把厚外套穿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这要是真的感冒,他一定会新账旧账一起算,把所有怒气发泄在我倒霉的屁股上,唉,主要是跑得太急了,当时想着万一被闷油瓶察觉,我连门都出不去,就傻愣愣地穿着薄衣服跑后山了。我不甘心,又试了试,连斧子都提不动了,眼见着一切就要game over,我恶向胆边生,这树就差最后一斧头就可以砍下来了,那我朝树干上狠踹一脚,大概率能让它直接倒下去。我走了两步掂量着,仔细着不能再把腿给踹废了,那我今晚大概就死这儿了,正当我要上脚时,一束手电光怼到了我脸上,我本能地闭上眼,听见熟悉的喊叫声:“诶嘿,他在这儿呢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