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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凉风吹进来,钻进我脖子里,门被人猛地推开,小花大概赢疯了,脸上红红火火的表情还没有褪下去,跟我的苦脸和胖子瞎子的丧脸格格不入。他当先一步迈进来,动作欢快地还以为要去郊游。
“呀呀呀,吴邪,你怎么哭成这样?”他做了个夸张的表情,非常假。“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惨,真的。”他戳了戳我肿起来的手背,“如果我早知道这些,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出来救你的,虽然我打不过哑巴张,但我可以让瞎子和胖子这两个重量级的人拖住他,然后带你出去。”小花虚情假意地说。
我到底要不要把我听见他们斗地主的事情说出来,场面会不会很尴尬。
“别戳我。”我把手伸回来,手背生疼。
“天真啊,你手背怎么被打成这样了,屁股还好吗?不行,胖爷我得瞧瞧。”胖子是唯一一个关心的我的人,但我必须拒绝他的好意,这是尊严。
“别过来!”我尖着嗓子喊道。“别碰我被子,再碰跳楼。”话说出口我才感到不对,心虚地朝四周瞄一圈,运气好,闷油瓶尚未回来。
小花大大咧咧坐我床边,这个双标怪,别人穿着外裤不能坐他的床,他穿着外裤却可以随便坐,别人是不讲卫生不懂礼数,他是跟大家太熟所以就不客气了。唉,又能怎么办呢?我还能赶他走吗?我还欠着他很多钱呢,而且这个狡猾的狐狸刚才还赢了不少钱,全家快被他压榨光了。
“你不是跟客户去吃米其林吗,来我这儿干什么?”我没好气地问。
“这不是胖子打电话嘛,说你上房揭瓦不下来了,还扬言要跳楼吓唬哑巴张,哑巴张都被你搞得没办法,我心想这不是百年难遇的好剧吗,一定要来看,路上正好遇到在苍蝇馆子里吸溜面条的黑瞎子,就带他一起看戏了。”小花眼角是藏不住的笑意,表面看着很和善的一个人,为什么偏偏长了嘴呢?
我看向黑瞎子,他冲我笑了笑:“你好啊小三爷,刚才的表演很精彩,我会把你的事迹传扬出去让以后的徒弟多向你学习。”
你也不该长嘴!
我气鼓鼓地扭过头去,小花恶作剧般地拨拉了两下我的刘海,我没理,他只好作罢,转头跟胖子聊天:“我说王胖子,你们怎么搞得啊,他怎么突然感冒了,为什么还要跳楼,电话里没说清,你给我仔细讲讲。
胖子一拍大腿,仿佛打了兴奋剂一般,摆出一副说书人的姿态:“您等着,我一定娓娓道来,先容我告辞一刻。”胖子不知从那里学来的对白,蹭得一声窜出去,又蹭的一声窜回来,跟一只饿得团团转的耗子一样,他拿了一袋黑色的东西,我定睛一看,淦!这是我前天买的奶油香瓜子,我最爱吃的。胖子无视我杀人的眼神,把瓜子分发了出去,还拍拍胸脯大方的说:“皮尽管往地上扔,晚上让吴邪打扫。”这句话得到另外两个人的积极响应。
我看他们仨咔擦咔擦的样子心烦意乱,故意恶心他们:“吃吧,三斤的瓜子,能嗑出五斤的皮。”小花明显被我恶心到了,放下瓜子,毫无人性地隔着被子在我臀部拍了一下,疼得我眼冒金星,委屈地躲在一边偷偷流泪。
胖子唾沫横飞开始讲,从我要圣诞树开始讲起,包括但不限于我自告奋勇帮闷油瓶倒泡脚水然后溜之大吉、去后山砍树把手臂拉伤还害得闷油瓶做苦力、早晨从卫生间往外溜被闷油瓶抓个正着、去诊所打针嚎得所有人都朝我看,等等。他们讲得快乐,听得开心,剩下躲在一边的我恨不得自刎当场,闷油瓶关键时刻不知道跑哪去了,也不来帮我解围。
小花边吃边笑,还拍了几下床,一条腿荡来荡去,晃得我屁股更疼了,我敢怒不敢言,偷偷在他背后搞小动作,在他羽绒服背面抹鼻涕。
“不过我倒是奇怪,这就打完了,你们是不知道哑巴那张脸当时有多臭,从早打到晚我都是相信的。”黑瞎子哪壶不开提哪壶,专在我痛处上活蹦乱跳,怪不得只能去吃苍蝇馆子,活该。不对,去苍蝇馆子也是下馆子,黑瞎子这么穷,露天的小摊子才是他的归宿,看来小花还没有压榨到位,给打工人留了可乘之机。
三个人都盯着我,似乎都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我剜了黑瞎子一眼,还是抵挡不住他们的“热情“。
“没、没打完。“我结结巴巴地说:”小哥说分期打,还有好多天。“我说着说着快哭出来了,我也太惨了,我为什么这么可怜,世上还有被我更倒霉的吗?
小花的眼神终于带上一点同情,虽然依然盖不过他眼底的戏谑:“你也有今天。”
说真的,我想咬他。
直到闷油瓶从大门进来,他们才终于像消耗完最后一点情绪价值一般,心满意足去客厅了,闷油瓶等在门外,他走进来,关好门。
“小哥,呜呜呜呜,小哥。”我艰难地抓着闷油瓶的手,忍不住地哭:“他们都欺负我,他们组团来看我笑话。”我手疼,屁股疼,心里也不好受。
“没事了,没事了。”闷油瓶把我眼泪擦干净,“他们很关心你,药是他们给的。”
我没喝这碗鸡汤,紧接着质问他:“鸡毛掸子谁递给你的?”
闷油瓶眼神躲闪。
好嘛,我就知道他们不是好人!
闷油瓶摸着我头发,掀起被子要看,我象征性拒绝两下就放弃了,早被他看光了,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在我臀部按压两下,痛得我去撵他的手,闷油瓶按住我的胳膊,说:“怎么肿这么厉害?”
你也知道啊,给我上点药吧大哥,做点实事。
闷油瓶未能如我所愿,他一贯铁石心肠:“睡吧。”他再次用被子将我裸露的臀部盖起来。
我整个人泄了,不愿搭理任何人,闷油瓶轻轻拍哄着我,频率和力道控制地堪称完美,从早晨起来我就在一直折腾,中午也没睡个午觉,现在精力早就比不上年轻的时候,很容易便累了,随身总得带些零食补充体力,平常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躺着,肚子上也有了游泳圈,整个人萎靡不振,闷油瓶多次要拉我晨练,都被我赖掉了。他每次脸色都不好看,但也拿我没办法,如今不比以往,没有敌人的压力,我比谁都躺得平。
闷油瓶把我的外套脱掉,将我整个人包裹在被子里,屋子里炉火正旺,暖烘烘的,我趴在床边,盯着火光闪耀,闷油瓶轻柔地顺着我的脊背,疼痛融化在满屋的暖意中。
我睡得不安稳,睁眼依然困顿,屁股上一片冰凉,我赶紧扭头去看,是胖子,他见我醒了,说:“你醒啦,这瓶仔真够狠的,连药都不给你上,伤成这样能睡觉嘛,现在小哥去地里干活儿了,胖爷趁这个机会给你上药。”
果然还是胖子最心疼我,如果他没有把我的事迹抖落给小花瞎子博得满堂彩的话,我会更加感激他。
“小花呢?瞎子呢?”我有气无力。
“阿花睡觉去了,瞎子被小哥揪去一起干农活了。”
打工人啊,真可怜,还没有工资。
别看胖子大大咧咧,其实粗中有细,他关注我的感受,上药的过程小心细致,没有给我添加多余的痛苦,我也舒服地有些昏昏欲睡,日影西斜,我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干活回来的闷油瓶,等我发现他时,他不知在门口看了多久。
完了完了,被逮个正着,小哥千万别再打我一顿啊。我惴惴不安地看着他,胖子给我解围:“小哥,你这可不厚道啊,天真屁股上全是鞭痕,你怎么不会给上药就跑了,他睡觉都不安稳。这药是胖爷非要给他涂的,别怪他啊。”
闷油瓶叹了口气,走上前来试了试我的体温:“不怪你。”
被赦免了,我松了口气,暗戳戳给胖子点了个赞。
“对了,天真说的分期是什么意思,没打完吗?”胖子问。“
“嗯,他受不住。”闷油瓶语气淡淡地说,看得我脸发热。
“可怜的崽儿哟。”
出去吃晚饭,我趴在沙发上等闷油瓶端饭过来,小花坐旁边在看狗血言情剧,手里还在打游戏,一心二用,黑瞎子还没回来,我心说他和小哥别是在地里有矛盾,被小哥暗杀了吧,没等我意淫完,黑瞎子推开了大门,扛进来一棵树,上尖下宽,是一颗枞树,胖子跟在后面,提着两袋东西,朝我喊道:“给你带圣诞树回来了,天真。”
我大喜过望,踉踉跄跄扶着沙发去看,袋子里是彩灯和彩带,还有一些方形的小贺卡,做工精致漂亮,小花在沙发上笑意吟吟地说:“我买的,喜欢吗?”
我的举动很好地说明了一切,闷油瓶扶着我胳膊,以免我过于亢奋一屁股坐到地上,我跟他们一起把圣诞树装扮好,插电,揿动开关,彩灯流转起来,光影浮动,巨大的圣诞树摆在客厅中央,给足了节日气氛,因为今天有客人来,闷油瓶还去市场买了鱼,又去后院杀了一只鸡,已经可以闻到香味了。
我过了一次实实在在的圣诞节,挨再多打也值了。我砍下来的那棵树因为过于笨重,被胖子收到墙角,劈柴火用了。
临睡前,闷油瓶表情带着慈爱地说:“开心吗?”我大幅点头,傻笑着。
“嗯。”他说:“今天早点睡,明天要起来晨练了。”
“啊?”我挠头,这是要唱哪出?
我给你定了一些规矩,明天早晨告诉你。“说完,闷油瓶再不理我,关了灯,背对着我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