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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晓丘平生最痛恨的就是这末尾带“9”的分数。什么“59”、“69”、“79”、“89”,甚至“99”,她都不喜欢。总觉得就那么一分的区别,却像是差了很大的档次似的。可悲剧的是,你越痛恨,就越容易遇上,手里拿着这张用红笔批着大大的“79”分的卷子,晓丘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懊恼。本来这事并不值得懊恼,成绩这东西,不是空气和水,你心里有它就重要,你心里没它就不重要。晓丘同学在高中时代就已是批判“唯分数论”的急先锋,更何况此时已迈入了传说中“严进宽出”的大学校门,对所有及格以上的分数都应该欢欣鼓舞才对。可是,晓丘悲哀地发现,在自己的身边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和自己一样的心胸宽广,至少那个程永春就不这样想。
程同学作为英语老太太的贴身小棉袄,一如继往地承担起分发试卷的重任,尤其是在发给她时,假装漫不经心地用修长手指在那个“79”的数字上轻轻一弹,自己的身上立刻就泛出了一层鸡皮疙瘩。这还没完,他还破天荒地在满满一屋子人的教室里冲着自己会心一笑,顿时,我们的晓丘就从这初夏天气一步跨越到了深冬。
下课的铃声响得还算是及时,饥肠辘辘的同学们你追我赶地向教室外涌去。顾晓丘的动作向来敏捷,虽然躲在最后一排,也眼看着就要撵上一贯守在前面的程永春。正在犹豫要不要主动上前搭个讪,讨个好。谁知这半路上就杀出了老师口中品学兼优、男生眼中天生丽质的陆霖,只见她先自己一步与程同学并肩而行,俩人有说有笑,谈得分外开心。晓丘竖起耳朵仔细听,似乎是讲与英语考试有关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开始生气,两个三班的女生从自己身边经过,几句八卦对话就无比清晰传了过来:
“陆霖是不是和程永春好上了?”
“不知道,可能吧。”
“挺配的,这才叫郎才女貌。”
“他俩的成绩都好,这次英语咱们四个班就他们两个考得最高,都九十五,听说上九十的就没几个。”
“是吗,真厉害。越看越般配了。”
晓丘咬着牙把自己的卷子揉成团,攥在手心里,小跑了几步准备从那俩“郎才女貌”的身边冲过去。刚刚靠近,小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一回头,是同班的乔生。晓丘隐隐感觉到程永春正在用眼角余光扫向自己,一时怒上心头,立刻扯了个无比甜美的笑脸,异常温柔地对着后面那人说道;“什么事啊,乔生?” 乔同学直接打了个冷颤,十分关心地问:“你没病吧?” 顾晓丘白了他一眼,接着往前走。乔生又追到她前面,“别生气啊,就是你平时不这样说话,吓了我一跳。”见晓丘还是不理他,又继续说:“我追你半天了,你跑这么快干嘛?我是要谢谢你英语测试时给我传纸条,要不我肯定及不了格。”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晓丘的心猛得一沉,连忙也用上余光,果然发现那程永春正像是不经意地在看向自己,只是那眼神中蕴藏着一股只有自己才能查觉的怒气。晓丘的自尊心又被小小地伤害了一下,“就许你州官放火,不准我百姓点灯了?”随着心中怨念重生,她便慢下脚步,看着乔生:
“那你怎么谢我。”
“你说吧?”
“我想吃雪糕。”
“没问题,吃什么?”
“和路雪。”
“小意思。”
“七块钱一根那个。”
“行啊。”
“我要两根。”
“三根的钱哥哥也有,只要吃了别拉稀就行。”
“你会说人话吗?”
一段雅俗共赏的对话结束后,晓丘同学一蹦一跳地跟着那位乔哥哥离开了,遗憾地是她没有发觉背后那双几乎可以杀人的眼睛目送着她远去。
还两根呢,一根晓丘也没吃下去,倒插在杯子里,任着它一点点化掉。
中午,是女生419宿舍最忙碌和最不静谧的时光。下午二点半上课,一般要二点五分全部五个人才能都躺到床上去。再过五分钟又被连续工作的三四个闹钟叫起来,日复一日年一复一年都是如此。现在屋里有四个人,老大在上铺听着音乐酝酿着睡意,老三也就是晓丘在床上百无聊赖假装看书,老四拿了她刚刚在洗漱间反反复复洗涤过N遍的手巾准备挂到衣架上去,老五正在一丝不苟地收拾着她的学习桌。号称全校吃饭最仔细的老二终于回来了,她对着晓丘喊了一句:“你那春春在下边等着你呢啊。”
顾晓丘和程永春的恋爱关系是在这个学期开学时才明确下来的。因为毕竟还是大一,又加上程同学一贯的低调与内敛,这段恋情鲜有人知晓。419的一众姐妹还是通过连续几个晚上的反复政策攻心才得到了最终答案。为此,晓丘多少对程永春感到不满。自己虽然不是万众瞩目的校花,可在全班乃至全系的女生中也是排名靠前。特别是那浓眉俊眼再配上挺翘的鼻子,从小到大都是人见人夸的洋娃娃。这样的小人儿却一直让程永春雪藏着,真是想着都委屈。
晓丘还没有从程霖的事上解脱出来,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让他等着去吧,就当我不在。”
“可我已经跟他说了,你没吃饭,一下课就在宿舍了。”老二很实在。
“程永春就是一普通同学,你用得着什么事都跟他通报吗?”晓丘真是气愤。
“他怎么是普通同学呢?他是我老乡。况且他还答应把革命史的笔记借给我看。”老二终于说出了重点。
“你,你……”晓丘都说不出话来。
“我看你还是去吧。”一向沉默寡言的老四也跟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