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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不起梅怀玉,亏欠他的罄竹难书,唯有用这一身血肉筋骨和余生自由去赎罪。
昔日荣华皆作浮云而散,从此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我只是重明山庄最低贱的奴隶,一条无事安静如鸡、有事能咬会叫的好狗。
(镇楼图剑网三花羊,侵删。)
八月十五日夜,天晴。
月亮像一块烙得圆润金黄的鸡蛋饼,空气中飘着甜丝丝的桂花香味,我情不自禁地按着胃咽了口唾液。
因为惹了梅怀玉生气,他罚我禁食三天,今天是最后一天,我着实饿得难受。
我蹙眉扶着墙缓了缓胃部的绞痛,深深吸了几口甜腻的空气,然后重新将面巾拉到鼻梁上,遮住大半面容,拖着无力的身体勉强跃上房梁,轻若鸿毛地落足在尖翘屋檐上凸出的雨兽上。
这里正在发生一场厮斗,月下的烁烁刀光和兵刃相碰的金铁交击声肃杀,气氛紧张。
缠斗的十数人在我出现后齐齐顿了一瞬。
十一个是重明山庄的暗卫,另外三个是蒙面黑衣人,我却通过他们的武功套路看穿了他们的身份。
我欺身混入战局,用小臂将其中一个蒙面黑衣人逼退了几步,在他耳边低声喝道:“滚!”
他眨了眨眼,剑眉紧蹙:“王爷有令,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带您回去。”
我不怀疑他们能带我走,这十一个暗卫根本拦不住他们,再来这么多也拦不住。
可我不可能跟他们走。
暗卫打不过他们,他们也带不走我,再这样下去只是徒劳无功和两败俱伤。重明山庄暗卫数百,再拖延下去支援一到,哪边吃了亏我都难受。
我心里不由开始急躁,没好气的道:“我不走,在这里有吃有喝挺好的!”
黑衣蒙面人一点面子也不给我留:“您就别狡辩了,我们直奔思过园来救您,您日子过得怎么样我们能不清楚吗?”
我心虚的干咳一声:“你别跟你们王爷说。”
“不用我传话,王爷什么都知道。他说等您回去要打断您的腿,省得您上赶着来让人作贱。”
山庄暗卫支援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黑衣蒙面人的压力陡然增大,我不得不倒戈开始帮着他们抵御暗卫。
蒙面人侧头看我,一字一句的道:“您不要再任性了,和我们回去。”
我一脚踢开暗卫长盈刺过来的长剑,冷冷说道:“你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他气定神闲的道:“我随时都能抽身。”我知道他说得不错,他们不想伤到这些暗卫,束手束脚都能打得占尽上风,想跑也容易。
毕竟有我七分实力。
院中突然亮起大片火光,我顺着光线看过去,火把拥簇着正中长身而立的白衣青年。
他负手轻轻仰头,一双澄澈的凤眸穿过闲杂人等直直落在我身上,顿时我就腿软没了和人打架的勇气。
他能认出我并不奇怪,别说我只是蒙了半张脸,就算我化成灰恐怕他都能认出来。梅怀玉是我用心爱了七年的人,他却只爱了我五年。
我咬着牙跟怨蒙面人:“被怀玉认出来了。都怪你啊,我又要挨罚了。”
“您和我走就是了,王爷不会舍得打您的。”
我懒得理他,纵身跃下屋檐,怂巴巴地跪到梅怀玉身前,可怜兮兮的道:“主子,属下饿晕了,眼花看错了人,本来属下是想和长盈他们一起共御外敌的主子~”
“二爷,您这次不走,下次可就由不得您了。”蒙面人好死不死临撤退之前跟我撂了句狠话,把我出卖了个底掉,我真恨不得掐死他。
梅怀玉脸色苍白,弱不禁风的掩唇咳了几声,伸出修长的手指勾掉了我面上的面巾。
我自惭形秽,深深低下头不敢去看他。和暗卫动手,撒谎,私自撬开手铐脚镣跑出院子,哪一样都是大错。
梅怀玉对我素来严苛。
我从小娇生惯养跋扈惯了,认识怀玉以后才学着长大,每个调皮孩子的成长似乎都缺少不了责打惩罚,我亦如是。
刚开始时我并不服怀玉的管,论武功我们不相上下,论权势我们平分秋色,他凭什么来管我?
后来他钻研了我的武功路数,闭关修炼了三个月,出关之后就能盯着我的破绽把我打个落花流水了。
逐渐我对梅怀玉越来越崇拜,他是个优秀到天下无二的人,不吹不黑,我自己已经是天之骄子了,但是和他比起来哪里都差一截,不服不行。
梅怀玉就像夜空星辰,沧海明珠,耀眼夺目得令人折服。
这样一块无暇的美玉,我喜欢他也不足为奇。幸运的是,他也喜欢我。
我比他小五岁,刚认识他时我才十四岁。那时我犯了错他虽然会冷下脸责罚我,但大多是站墙角面壁反省,训完话几板子了事,实在错得离谱了顶多会再关我三五天的小黑屋。
他从来不罚我饿饭,怕我长不高;也不让我罚跪,怕我硌坏了骨头;更不会用鞭子挞责我,怕我留下疤痕。
怀玉对我倾注了所有的心血,可是我恩将仇报,亲手将他这块美玉摔得粉身碎骨,他憎恨我还来不及,不会再喜欢我了。
两年前我犯下滔天大错后上门请罪,怀玉大门紧闭不让我踏进一步。我长跪门外,不吃不喝不动苦苦哀求了三日,才换得进门的机会。
从此以后,曾经那个对我维护有加的人动辄命人将我吊在树上重重抽上百十鞭子。前年冬天我睡柴房冻到高烧,次日浑身无力少劈了十斤柴,就因为这件事抽得我死去活来,浑身是血。
三日前我挨过打戴着数十斤的镣铐被发落到思过园反省,一粒米也不给吃,原因也不过是我跳上屋顶去帮几个小丫鬟捡沙包——沙包掉在了屋脊的另一边,算我擅自踏出了院子三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