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因为你

十年前的秋天，你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就像一场秋雨过后，突然就有树叶飘落到地上一般。

那个时候，我正蹲在楼下玩妈妈新给我买的玩具狗，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站在了我身边。我抬头打量你，一身粗布衣服，脏兮兮的小脸，不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羡慕。我以为你要抢我的玩具狗，戒备的看着你，并向你吼：“哪里来的捡垃圾的野丫头？快走开！”

你呆呆的盯着我，没有一点离开的意思。却忽地红了脸，你低声对我说：“林小北……我是……林小西。我是……你的……姐姐。”

我的声音极小，甚至还有些闪躲。可我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一时间我有些惊慌失措，难以置信的退后了两步，“你骗人！我没有姐姐！”

“林小北……我真没骗你。”你急急的解释，“妈妈让我来叫你回家吃饭。”说着，你伸出手想过来拉我。我一巴掌拍开了你的手，“别碰我！脏死了！我没有这样的姐姐！”说完，我大步流星的向家里走去，身后的你用手捂住脸，发出了嘤嘤的声音，我想，你是哭了。

那年，我8岁，你10岁。你从天而降，出现在我的家里。你是我的姐姐，而我不承认。

后来我才知道，你出生后就被爸妈放在了北方的外婆家里看着你穿上了妈妈给买的公主裙，欣喜若狂的样子，我忽然有些恐惧，是不是从今以后，爸爸妈妈就会把对我的爱分一半给你？

于是，我开始恶作剧。趁你午睡的时候，拿着剪刀把你的裙子剪破了一个大口子，你发现之后吃惊的不得了，看到了一边正在偷笑的我，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可让我吃惊的是你并没有和我吵闹，也没向爸爸妈妈告状，而是自己拿了针线把坏掉的地方重新补好，然后穿在身上才松了一口气。没想到10岁的你竟有了如此大的本事，我看的目瞪口呆。

在家里，你也是一刻不闲着，所有的家务活你都会做，爸爸妈妈经常欣慰的看着你笑。

林小西，在那个北方小城，你究竟受了多少的苦？

“小北，以后你的衣服破了，也拿来让我补吧！”你好意的想从我这里博取一点好感，我却嗤之以鼻，对你愈加冷漠。 时光流转，你同我一起长大。我越来越沉默，而我越来越嚣张。

我总是会把妈妈买给你的零食抢过来，就算我不想吃。你什么都不说，只是笑笑，说小北喜欢就拿去好了，姐姐不吃。偶尔我大发善心，扔两颗糖给你，你便受宠若惊，看我眼神里都满是感激。

你一直对我很好，从来不和我抢零食和玩具。而那些东西就算是送给别人，我也不想留给你。我欺负你，你从来都不在意，我在怀疑，难道林小西你脑袋有问题么？

三年前的冬天，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林小西，你一定还记得吧？那年冬天，外出谈生意的父母在车祸中双双丧生。一切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

我们手足无措，跪在家中失声痛哭。从那以后，我们成了孤儿。而我那时正在读初三，你正在读高二。

你看着日益消沉的我，心疼的无以复加，你拍着我的肩说：“小北，别难过，振作点。爸妈走了，你还有我，姐姐照顾你！”

我歇斯底里的冲你喊：“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来这个家，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有些失望的看着我：“小北，你究竟什么时候才可以长大？” 你叮嘱我要按时上学，好好学习，自己却退了学，给人打工。你每天在饭店为人洗碗，一站就是十多个小时。你以前学习那么好，我听到周围的人都对你说可惜，可你却从没有当着我的面抱怨过。

面对这么大的灾难，我不知道该怎样去振作。我开始逃学，打架，抽烟喝酒。直到有一天，班主任来家访。你听说了我的种种劣迹，终于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气愤的打了我。

我让我脱掉裤子趴在床上。我不屑的用鼻子哼你。你气急了，上来一把拉过我的胳膊把我推倒在床上，还未等我反映过来，裤子就被“刷”的拉下来。就着你拿起床头上的鸡毛掸子就开始用力往下打，我疼的直咬牙，想挣扎，腰却被你死死按住。鸡毛掸子一下重似一下的落到我的屁股上。我才知道，原来林小西也会生气。以前无论我怎样胡闹，你都可以原谅，从不和我计较，而这次，想必你是真的生气，对我失望了吧？

屁股上的疼痛不断增加，我的眼泪簌簌的落下，奇怪的是，你打我，我并不生气，也不狠你。一种莫明的情绪在滋长。

后来，你停下手，看我不说话，你也哭了。你吼我：“林小北，难道你想把我气死吗？你这样堕落，对得起谁？爸爸妈妈在天上看到你这样会安心吗？你就不能懂事一点？”

第一次，我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你丢下我，一个人跑到了客厅。我摸着肿痛不堪的屁股慢慢挪下地，从门缝中看到你跪在爸爸妈妈的灵像前泪流满面。你说：“爸，妈，你们放心，我不会让小北学坏，我会好好照顾她，撑起这个家。”

林小西，你不会知道，卧室中的我听了这句话，是多么的感动。其实，那时的你，也只不过是个刚满17的女孩而已。

从那一刻开始，我真的就把你当作唯一的依靠，我不在逃学，不在抽烟喝酒，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乖孩子。 七月，一所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送到了家中，你比我还高兴，做了许多好吃的东西说要犒劳我。你说：“小北，你真棒！”

我看着笑容满面的你，说了句：“这学我不上了。”

“什么？”你一时没反映过来。“我说这学我不上了，我去打工挣钱。”林小西，上高中要花多少钱，你知道吗？

“你敢！”你生气了，使劲的瞪我。可当时的我脾气倔的就像一头驴，认定的事就不再妥协。最终，毫无办法的你再一次对我动了手。

我不服气的趴在床上，任你拿着木尺在我屁股上挥舞，疼痛难忍，眼泪打湿了枕头，却一句都不肯求饶。只觉得屁股上像着了火一般，又似有一条蛇在屁股上嘶咬。豆大的汗珠从我额头上滑下，你看着我颤抖的身体，终于不忍心再打。

迷迷糊糊中一条凉毛巾盖到了我的屁股上。你轻声叹息，“小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咱家就指望着你出人头地了，姐再苦再累也会供你把书读完。你不能让爸妈失望啊！姐这么拼命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你能有出息？小北，听话，好好去读书好不好？姐求你了……”

你的话，一下子就润湿了我的眼眶。刚止住的泪水又不争气的涌出，我转过身抱住你，“姐，我听你的话。”

这是我第一次喊你“姐”，以前我都直呼你的名字的。你愣了一下，马上紧紧抱着我，声音颤抖的重复着“小北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