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过客谁是我 - 凉水生日快乐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出现么？我们走在大街上，我们在自己的家庭里，我们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看起来，都没什么不同。可是，我们自己知道，我们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我们走在街上，或许明艳的衣服里面，屁股上是累累的伤；我们在自己的家庭里，或许面对自己的伴侣的时候，会想起还有别人看过自己的隐私部位；我们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纵横捭阖，长袖善舞，可是，或许我们那个坚强的能干的外表下，是比别人都敏感都脆弱的灵魂。我们看起来是一样的，可是，我们自己知道，我们不一样。”她坐在我对面，狠狠的吸了一口手里的烟，昏暗的茶馆里，她的脸色随着烟头的亮暗而阴晴不定。

“不知道你，我是很小的时候就会有这方面的幻想。我会幻想一个孩子跟着我，听我的话，被我抱，有时候调皮，有时候顽劣，有时候惹祸，然后，会乖乖的被我打屁股。那时候我以为我变态，以为我不正常。我记得我小学的时候看到一篇写妓女被打板子的纪实调查，我会脸红心跳。到了后来，我慢慢的忘记了小时候的幻想，中规中矩的长大，恋爱，结婚，直到某天，心血来潮，在网上搜索打屁股三个字，才知道早有人已经在探寻，已经在网络上，寻找着自己的梦想，啊，不，或许说幻想合适些。”她自嘲的笑了笑，弹了弹烟灰。

“互联网的确给了我们很大的方便。我看到了一些小说，而且，很明显，那是喜欢打屁股的人专门写的，现在想起来，那文章不算有感情不算精致，可是，我却看了又看，欲望一旦被叫醒，就很难熄灭。我们这些人，或许都是欲望的奴隶。可是，人活着，谁不是欲望的奴隶呢。”她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抿了抿嘴唇，很用力的咽了下去，像是想要咽下去很多东西。

“我等了很久。那时候，大多是男的打女的,很少有男的说,我愿意被打。我不喜欢用文字编织梦境，也确定自己不喜欢被打，我就那么看着，等着，一直到很后来。我认识他的时候，几乎有些不敢相信，我曾经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能圆梦的时候了。我那时候的确很心急，心急到没有完全了解就走到一起。呵呵，那句话怎么说的，人们因为不了解而结合，因为了解而分开。我们就那么摸索着走，有时候，我们自己都觉得玄妙，就那么为一个网络那端的人哭，笑，伤心，高兴，征服，臣服。这时候，有了主被的说法。说实话，我更喜欢把主动称为主，而且，始终不喜欢被动这个词。我不算喜欢SM，但是，我喜欢我是他的主。他也喜欢依赖我。我们不在一个城市，我那时候已经结婚，所以，我们每隔一两个月才能见一次，我没勇气把我喜欢SP的事情告知我丈夫。我和他见面的时候，会先数落他在这段时间犯的错误，他也像孩子一样，乖乖的听我责备，乖乖的认错，乖乖的挨打，他挨打的样子真的好乖好乖。”她抽完了一支烟，伸手从烟盒里又取出一支，不抽，拿在手上把玩。她的脸红红的，眼角嘴角都含着笑。我不忍打断她，她似乎也忘了我的存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沉默了一会儿，她继续说。

“可是你知道么？做一个主，做一个让被动依赖的主，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在SP世界里游荡的，大多是残缺的灵魂。他们在很多方面都比别人更优秀，也比别人更渴望更脆弱。那些缺爱的灵魂，他们渴望爱，可是，当你真正爱他的时候，他却非常非常的不习惯。他赖在我怀里的时候，对我依恋的像一只猫。他会在我身上蹭，会抱住我的脖子撒娇，可是，他也会一次又一次的问我，爱他么？有多爱？能爱多久？除了爱他，还爱谁？我也一次一次的告诉他，我爱他，一直爱，永远爱，他是我唯一的宝贝。可是，小被的安全感啊，呵呵，真是小主永远的课题。他说疼痛让他觉得真实。他甚至希望疼痛永远不结束。可是，我希望让他觉得真实的是爱，永远不结束的是爱。我们越来越契合，感情越来越深入，我以为他该再也不会去想我会不会不要他的问题，可是，我错了。感情越来越美好，他越来越舍不得失去，他一方面渴望，一方面却又想逃离。他渴望感情的长久，却害怕现在美好到极致了就会转瞬即飞。他开始是怕受到威胁，怕我会被别的被动吸引，怕他不是我最喜欢的。我就陷入了两难。我一边想让他做我永远的孩子，那么，我要不断的调教，要让他不断的感到深入，才能保持安全感，可是，有时候，他又觉得，我总是说不喜欢这个不喜欢那个，他觉得他不够好，觉得有那么多不足，觉得我会不够喜欢他。即使我一直告诉他，他是我唯一的被动，他也觉得，未来是不可捉摸的。终于有一次，我的情绪爆发，我没再安抚他，而是直接命令他跪下，拿藤条狠狠抽了他一顿。那时候，我想，若是我的爱不能让他相信，那么，就让他的疼痛去证明。我从来不会在他不服气的情况下打他，那次我失控了。想起来，那次，我们都失控。”她眼睛望向别处，我依旧默默的听。

“我们在聊天，我聊到有了他，我几乎没有和SP圈子再有任何联系。我没想到这么一句话，他就会受伤。他看我眼神，有点冰冷冷的，他说，是我的错。我说，好孩子，别这么说，我不喜欢。他说，是啊，我总是做你不喜欢的事情，我那么多不足，我总是让你操心，真抱歉。他的话，一字一句，都像刀子一样，穿过我的心，先是凉，然后是疼，然后是空。我真想推门而去，可是，我想，我走了，他怎么办。我盯着他，看他会不会觉得自己错了，可是，他没有。他看我的眼神，还是那样，看起来恭敬，实际上，都是责备，都是失望，甚至，是怨恨。我的喉咙立刻就哽了，堵的不能呼吸似的。我强咽下去，对他说，跪下！他直挺挺的跪着，不看我，不求饶。我有一根很韧的藤条，我就拿那根藤条，一下一下的抽了下去。开始，我希望他能求饶，可是，他一声都不吭。我站着，他跪着，我个子不算矮，接触到他屁股的，都是藤条的梢。一下，就是一道血痕。我抽了三十多下，问他，你知错么？他不吭声。我继续抽，他还是没反应。我又气又心疼又委屈，下手真没留力，到了快50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一旦哭出了声，那股劲就没了。我的手，一下子就软了。我拿不住藤条，藤条掉地上，我坐在椅子上，控制不住的抽泣。为什么啊，为什么我那么努力做一个主，我天天告诉他我疼他，他还是要这样呢。我不怕他给我使性子，可是，他不吭声的时候，我真的都快心痛而死了。我哭了，他也慌了，他转过来，爬到我膝盖前，一个劲的说自己错了，我很想安慰他，可是，我已经哽咽不能言。我只是在摇头，我想说我不怪他，是我这个主当的不够格，可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爬过去拿起藤条，跪在我面前，捧着藤条，求我重责。那天，最终是我想要扶他起来的时候，他紧紧抱住我，我们相拥而泣。我像抱孩子一样抱着他，几乎一夜未眠。”她微微颤抖的嗓音讲述着，我却听的呆了。这么一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她喝了一大口水，抽张纸巾，拭去眼角的泪。

“自那以后，他安定了很多。我们安静的生活，安静的享受自己的幸福。我以为风平浪静，可是，他潜藏在心底的恐惧，并未消失，反而随着感情的更加深入，而更恐慌。有我的时候多安定多幸福，就多害怕失去我，多害怕现实的生活会让我们疏离，怕年龄的增长会让我们对网络对SP失去兴趣。那时候，正好我准备怀孕，我们都知道，孩子的出生，会给我们带来巨大的改变。”

我忍不住插话，“就是这样，你们分开了？”

她看看我，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落寞的笑了笑，说：“不是。”我刚想道歉，她摇头制止，继续讲述：“我们还没为这个做好准备。我原本想，等我们的感觉再稳定点，再计划要孩子，可是这时候，呵呵，人算不如天算啊。看到车祸，都觉得是电视上才有的事情，觉得是别人才可能遇到的事情，原来，我也会遇到。我走路的时候很迷糊，那天，我过马路，只看一边，另外一边过来的车撞了我，我进了医院。我的手机也摔坏了，等我清醒过来，我父母都赶来，和我丈夫轮班看着我，照顾我。我很想打电话告诉他，我没法上网，没法和他联系。可是，我的手机坏了，而我，压根没记住他的手机号码。我习惯所有的号码都存手机里，没有备份的习惯。我家人也不急着给我买手机，没有顾上给我恢复手机号码。等忙乱结束，我回家，我拿到我的手机，补办手机卡，估计那些短信也都失效了。我一直在等手机响起，可是，等了很多，没有一个是他的。等我再上网的时候，他已经是别人的被动，而且，不是哪个人的被动，谁约他，他就去，不管是不是投缘，不管是不是有感情，他似乎已经自暴自弃了。”她眼神平静，我却有些坐不住，看着她，她没有回应我的眼神。

“以前，我给过他一个禁令。和我生气可以，不能再找别的主，若是他找了别的主，我一定和他绝交。我几乎不知道那段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了。生气？伤心？绝望？心疼？怨恨？呵呵，好复杂。一个月以后，我知道我舍不下他，所以，我换了个ID，用了一个新的名字，我用半年时间打造了自己名主的威名。然后，我接近了他，就像和你说的，他现在，只要有人约，他就出来被打。今天，就是我们见面的日子。我晚上会在酒店的房间里等他进来，不然，我怕他远远看见我，扭头就走。你不是问我，我是怎么成为一个有名的女主么？呵呵，其实，我真不算是一个合格的主动。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些。现在，我该走了，该回去准备。今夜，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夜晚，我也不知道。希望你做的比我好，不会让自己的被动溜掉。我告辞了，谢谢你听我说。”

她微微欠了欠身，起身离开了。我还坐在沙发上，闻着她留下的烟味。

SP，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到底都是什么样的灵魂？来的，去的，留的，走的。今夜，会是如何，明天，又会是什么样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