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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两人都不愿意去看对方眼里的不满,朱力更是一路低着头忍耐着怒火,思考着待会儿回家后如何向老爷和小姐交代才能让自己少受点责罚,突然前方走过一位锦衣华衫的男子,朱力因着心里有事,一时躲闪不及,直直的撞到了那男子身上。
男子约摸着有20来岁的样子,被朱力撞得连退了两步。
男子身边的一个女婢惊呼道:“公子!”女婢担忧一边将男子上上下下的打量,确认男子无碍之后顿时怒火中烧的指着朱力的鼻子骂道:“瞎了你的狗眼,竟然撞到我们公子身上来了!若是我家公子有闪失,你可担待得起!”
朱力从小便是上官家的奴隶,对于穿着锦衣华服的贵人卑弱惯了,面对女婢的呵斥显得惴惴不安又不知所措。
李世凌原本还想看朱力的笑话,但朱力哆哆嗦嗦的样子着实可怜,想着他也是担心自己才分了神,自己也该护他一二的。
李世凌学着女婢怒火中烧的样子指着那锦衣华服的公子道:“瞎了你的狗眼,竟然撞到我我家奴才身上来了,若是我家奴才有闪失,你可担待得起!”
那公子与女婢二人皆被李世凌的神态和动作惊得一愣一愣的,仿佛自己今早没睡醒,还在做梦一般。
半响过后,那公子才哈哈大笑起来,嘴里直说着有趣有趣。女婢却不依了,正要与李世凌理论,李世凌却一改方才的凶恶嘴脸,对着那公子行了一礼道:“家仆虽是莽撞,却是因心中担忧在下才会冲撞了公子,说起来全是在下的缘故,在下愿意为他的过错承担责任,还望公子海涵。”
女婢顿时有一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可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人家已经认错道歉了,也只得恨恨的退在一旁。
那公子倒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回礼道:“在下与公子的家仆冲撞也有在下的缘故,岂能将错误全部归结于他的身上,倒是公子宽容并济,进退有度,让谢某人钦佩。”
这个年轻人穿着华贵,气度不凡,最重要的是刚才在族学里遇到的尽是一帮纨绔虚伪的人,让李世凌心里很是厌弃,这公子却谦虚有礼,李世凌顿时生了结交之心,距退一步郑重的行礼道:“在下上官家李世凌,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那公子听了李世凌的自我介绍,有短暂的疑惑,很快便面露笑容,距退一步眼里含着骄傲的郑重的回礼道:“谢府谢夕谋。”
谢府?整个换水镇就只有一个谢府,那就是镇署署长谢朝春家。
虽然换水镇水陆交通便利,经济繁茂,但在行政级别上依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镇司,连县衙都算不上,谢朝春也只是一个区区末流的从九品镇司,尽管如此,谢府却依然是正经的官宦之家,这与上官家等商贾之流有着天壤之别!谢夕谋身为谢朝春的嫡长子,在这个小小的换水镇中,确实是有着骄傲的资本的。
李世凌笑了笑道:“原来是谢公子,在下今日可算是倒了大霉了。”
谢夕谋本以为自己自曝身份之后,李世凌会趋意巴结自己,不料却听到他抱怨自己倒了大霉,一时好奇的问道:“李公子何出此言?”
李世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个中缘由,不足为外人道也。”
谢夕谋见李世凌不愿多说,更是好奇了,指了指不远处的一间茶室道:“在下觉得与李公子颇为有缘,不知可否前往一同吃杯茶?”
李世凌有意与他结交,笑着应了。两人点了二楼雅间入座,有童子奉了瓜子点心,又询问二人喝什么茶,谢夕谋有意无意地将目光放在了价格昂贵的碧螺春上。
李世凌摸了下娘子给自己的钱袋子,点了上好的碧螺春,又与谢夕谋言道:“今日是在下之过,便以茶代酒,与谢公子小事化了了。”
谢夕谋将手上的一纸文书放在桌上道:“不过些许小事,李公子不必介怀。”
李世凌看了一眼文书,试探地问道:“这莫非是邸报不成?”
谢夕谋惊讶了一下道:“李公子竟然认识邸报?”
李世凌笑了笑道:“我等读书人十年寒窗,为的不就是这邸报恩堂吗?”
谢夕谋小心地摩擦着文书道:“也是,我竟不如李公子豁达大度了,只是家父平日里甚为珍惜邸报,这已经是月余之前的邸报了,我也是今日方才得见。”
这时,小童送来碳炉茶水,谢夕谋挥退了小童,示意他的女婢上前伺候伏水。
两人又说起了一些关于茶类的趣事,虽说塘朝事情,一般百姓的家里都会准备茶水招待客人,但都是些粗劣的糊茶,哪里比得上这碧螺春茶来得有滋味。
谢夕谋虽然初见李世凌觉得他是一个有礼有节且家中富裕的公子,然李世凌自我介绍时报的府邸姓名确是商贾之家,又是赘婿,若是平日里,谢夕谋肯定不会理会这等身份低微之人,但是李世凌举手投足中甚是温文尔雅,不骄不媚,让人忍不住想看看他出丑的样子。
所以谢夕谋才选了一间清贵的茶楼,可以表露出自己对碧螺春的钟爱,迫使李世凌点了碧螺春,谢夕谋当然没有错过李世凌偷偷的摸钱袋子的动作,虽然谢夕谋出生于官宦之家,但家中父亲母亲管束得严,自己并没有什么私房钱,这样的茶楼也是很少光顾的,更何况是价格昂贵的碧螺春茶了。
谢夕谋喝着碧螺春,心情大好,也不介意李世凌的身份低微,略带炫耀般的将邸报打开来与李世凌一同阅览。
李世凌为谢夕谋炫耀般的行为感到好笑的,不就是现代的报纸吗?李世凌前世看都懒得看一眼的东西,至于宝贝成这个样子吗?还是古代信息交通不便的缘故啊……
虽然心里觉着好笑,但是表面上还是给谢夕谋斟上茶表达了歉意,两人便一边品茶一边看邸报。
邸报只有一张a4纸那么大,里面也只有寥寥数语,大多都是说的平阳县人事调动的事情,其还有一条关于镇南都护府的,镇南都护府是属于兵部管辖,乃是晋州的最高军事基地,掌管晋州6万大军。
镇南都护府的人要来平阳县?李世凌皱了皱眉,琢磨着其中的深意。
“李公子可是看出什么了?”谢夕谋被李世凌的情绪感染到,疑惑的问。
“你看这里。”李世凌指着那条写着镇南都护府参军与平阳县总捕头互为调动的消息道:“谢公子不觉得这里有问题吗?”
其实这份邸报信息谢夕谋已经在家中看过几次,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如今李世凌特意将它从邸报中指出后,谢夕谋复又认真的看了,仍然不知其解。
李世凌见谢夕谋摇了摇头,迟疑了一下才说:“正镇南都护府是军方,而捕头是属于民政,这两者之间虽有互通,但却不可互换。”
谢夕谋这才感到一阵惊愕,然后想了一下道:“参军事与总捕头同为从九品官职,平级互换也不奇怪啊。”
这大概就是谢夕谋先入为主的思想,所以一直以来都未曾看出这邸报的异样之处。
“真的是这样的吗?”李世凌从容的笑道,然后伸手将自己茶盏中的茶倒入了谢夕谋的茶盏中。
谢夕谋看着溢出来的茶水,愣了一下后才道:“这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谢夕谋也已经看出其中异样,并且在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凡事盈满则溢,除非换一个更大的茶盏。”
李世凌认真的看了谢夕谋一眼,又看了看邸报道:“或许谢公子家可以趁此机会更上一层楼。”
谢夕谋在看着茶水和邸报两者之间目光流转,好一会儿才兴奋的道起身对李世凌恭敬的抱拳行礼道:“李兄见识深远,当有运筹帷幄之才!谢某人拜服不已!”
李世凌对于谢夕谋的赞赏表现得很是从容,站起身还礼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谢兄万不可声张。”
谢夕谋很是兴奋了一会才点了点头,手指不停的摩擦着那条邸报,虽然兵部与民政确实是平级调动,但是那可是镇南都护府啊!那是一般的兵部吗?不,那不是!那可是掌管整个晋州6万大军的最高军事基地!况且都护府有征讨的职责,只会在州,府这样的行政机构上设立兵营,除非有兵祸流寇,基本不会干预县及其以下地方署寮治安,可邸报上白纸黑字的写着镇南都护府参军事与平阳县总捕头平级互调,那是不是意味着都护府要在平阳县开设兵团?虽然即使都护府在平阳县开设兵团,看似与换水镇并无关系,但上行下施,上位者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决定往往便能在底层引发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所能波及到的任何人和东西通通吸纳进去。
“朝中一直都有着以郡代府呼声,以此免除官员沉疴之害,然行动起来却颇制肘,十道节度使中只有晋州节度使魏贤玉因是圣上伴读的缘故,一直站在圣上这边,圣上正值盛年,正是想要建立功绩的时候,恰逢前些日子五星连珠,天降瑞兆,圣上顺应天命,想必如今怕是要拿晋州来做着开路前锋了。”谢夕谋冷静下来之后,也颇为忧虑。
“这世上的所有事情就是一场博弈,自然是有输赢的。”李世凌一边说一边复坐下来,慢悠悠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道:“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我等小民怕什么?”
谢夕谋被李世凌的散漫感染,笑着收起邸报玩笑道:“李兄确实是小民,然我却要去搏一搏这富贵了。”
李世凌举了举茶盏道:“祝谢兄得偿所愿。”
因着谢夕谋的茶盏已经被李世凌污染了,并未回礼,却认真的看着李世凌道:“那族学小庙怎配得上李兄的才华横溢,不如随我去骊山书院读书吧。”
谢夕谋已是从派出的小童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李世凌倒也猜到了大概,抿了一口茶笑道:“读书是大事,我得回家与娘子商议之后才能决断。”
谢夕谋有短暂的皱眉,随即抱拳道:“是在下鲁莽了。”
李世凌笑着摆了摆手道:“无碍。”
两人相谈甚欢,谢夕谋忙着回家将李世凌刚刚的想法说与父亲,询问父亲的意思,与李世凌约好三日后还在此茶楼相聚后便带着女婢匆匆离开。
而李世凌心疼的掏出钱袋子结了账,带着朱力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