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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燎沈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
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
故乡遥,何日去?家住吴门,久作长安旅。
五月渔郎相忆否。小楫轻舟,梦入芙蓉浦――
轻柔绵浅的呢喃在风中低回,温柔得教人心都融化了。端庄清丽的少妇抱着尚未满月的小女儿,哄着拍着,面上流露出酽酽的宠溺。
“娘子,咱们的乖女儿还小呢,你念那么深奥的词儿给她,她能听得懂么?”玄衣男子凝注着爱妻和她怀中的小宝贝,脸露微笑。
“我的女儿那么聪明,她一定听得懂的!”女子娇娇柔柔的嗓音不服气地反驳,“你看,她笑了诶,我的宝宝冲我笑了呢――”
襁褓里的女婴睁开一双明澈澄净的眼,转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粉嘟嘟的小脸,笑起来有两对浅浅的酒窝。
男子温情地望着妻儿,心底愉快而满足,想那什么江湖,什么正邪势不两立,都比不上这片刻的天伦之乐。
然而这样幸福的画面并没有维持太久,空气中飘来阵阵血腥气息,无情地吞噬着这连上苍都妒忌的美好温馨――
上一刻温婉少妇的纤长柔夷还爱抚着爱女,下一刻已染了鲜血,失去生命的气息。
上一刻,宾主尽欢的府邸还洋溢着笑语,迎接着新生命的到来,下一刻一场灭门惨祸已经无由招来人间数缕冤魂。
一道白衣人影傲立于惨绝人寰的人间悲剧面前,衣袂飘飘,她看也不看那血流成河的场面,姿态优雅地将长剑支在地上,剑身不停地往下滴血、滴血……她扬起脸,眯起一双细长绝美的凤眼,冰冷地望向怀中刚刚夺下的女婴,女婴离开生母的体温,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不知她声嘶力竭的哭声是为了与母亲阴阳永隔而悲痛,还是为了抗议这个血洗了她全家老小的女魔头。
小女儿的哭嚷将他的心揪紧了,血泊中的男子被点住穴道,动弹不得,只有怒目圆睁:“小孩子是无辜的,你放开她!”
男子心都碎了,娇妻瘫软在他身旁,早已没了气息,女儿被这个女魔头夺走,他却连救都救不成!他死死瞪着她,如果目光可以杀人,那么凤眼女子早已死了。若是怒火可以燃烧,那么大地都已化为灰烬。可惜她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风姿绰约,衣袂飘飘。
“哦?”白衣凤眼的女子撩起眼皮望向他,凤眼射出两道刀一般冷厉的眼神:“苍镇南,你害死我丈夫,害我孩子胎死腹中,难道他们就不是无辜的?”
男子咬牙道:“邪门歪道,人人得而诛之!我,不过是为江湖除害!”
那双凤眼染上杀之而后快的怨毒,涌动着残暴的逆流,她唰地一声将长剑举起,刺向伤势惨重的男子,剑到他胸口不到一寸之处却忽的停住――她怀中的女婴似乎也预料到了什么,不安分地乱动着一双手脚,哭得脸都紫红了。她怔了怔,手中长剑不觉滑落。
望着女婴,凤眼女子的唇角蓦地浮起一丝残酷的笑意:“苍镇南,我不会让你这么容易就死了的……我要在你女儿身上,将你欠我的一笔一笔讨回来!”话音刚落,白色身影已掠出几里之外。
男子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凄异,久久不绝。
沉沉的暮色,凄迷的云天,青灯制成的孔明灯碧粼粼地在这阴冥地域中冉冉升起,看起来有如鬼火一般。
天上一轮明月,却是一场生死离别骨肉离散。
大地悄寂,见证了这场人间惨剧……第一回:沧海遗珠
萧遗珠犹记得那天沿着一路秋水匆匆归来时,月光静得像一根若隐若现的松针。月带着水声走来,人影和树影都流进水声里去。沐浴在温柔的月色中,她侧脸的轮廓被这份宁静和皎洁勾勒得清丽脱俗。不过十六七岁的年龄,眉梢眼角的稚嫩气息尚未褪去,已然拥有如此难以言喻的绰约风姿。虽然步履匆忙,她的姿态却依然有如娉婷仙子般翩跹,盈盈掠过界碑的瞬间,她转过头来,明若寒星的眸中已染上点点泪痕。
一过界碑,坐落在山脚下的偌大宫殿便在盏盏昏黄和团团迷雾中渐次明晰。虽然迷障重重,遗珠却早已熟稔当中的每一条岔路每一道机关。直到穿过最后一道关卡,她澄明的瞳仁中突然隐现一丝莫名的恐惧,然而她行进的步子间却不敢存半分迟疑。
“小姐,您怎么才回来,教主已经出关了……”
仓促间来不及回应侍女善意的提醒,遗珠面上的恐惧却因这一句话而愈发浓郁。她似乎早已控制不住心跳的速度,一时间既压抑又无助,皓齿死死咬住下唇,额角发丝已浸了薄汗,轻风一吹凉飕飕的。
她终究是迟了一步,闭关室的大门不知何时已大开,室内缥缈的寒气一股脑向外涌出来。涌动的寒气包裹住门前跪迎教主出关的教众,每个人都恭谨地低着头伏下身子,看不清他们面上的表情。有些侍女的身子仿佛树上的枯叶般轻颤。他们并不确定此时此刻教主的心情是好还是坏,这直接关系到他们的性命是否还可以保留到下一刻。教主萧紫妍平素暴躁惯了,杀人往往不问理由,只要她不高兴或者看不顺眼,立时就有教众命丧黄泉。没有谁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