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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云把衣服脱到一半时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不需要再裸着身子等候母亲的虐待了。
她裸着上身,迷茫地看着刚刚脱下,还带着自己体温的胸衣。
傍晚的房间非常空荡,久不住人的空间里里带着几分凉意与寂寥。母亲被捕后,小云也是第一次回来,她出院后本应该直接回到阿岚家里的,但好像鬼使神差似地,拎着为数不多的一口袋行李,在冷风的吹拂下走回了家。
走回了她那已然支离破碎的家。
房子本就是装故事的白砖,一座一座地压在记忆上面。
但凡过去的记忆复苏一点,小云的鼻子都会随之一酸,但一个冷颤把她拉回了现实,让那挺翘的双乳也跟着微微颤抖。
天气开始转冷了,可屋子里没有暖气,像是冰窖,为小云好好地保存着过往的时光。
她连忙重新穿好了自己的衣服,走到了镜子前面。
地桩和铁钩在镜子中映出可怖的倒影,绑在上面的皮带扣曾无数次地将她的手腕和脚腕捆得严严实实,与之关联的,是随后会降临在臀肉和私处上的剧痛。她很害怕那些东西,但她更在乎的,是摆在那里的,大大小小的数个相框。
她盯着照片看,仿佛用眼神就能把自己的遭遇说给他们听一般,注视着。那一张张鲜活的脸藏在黑白的滤镜下面,他们只是保持着早已封存好的微笑,似乎也算在恭喜小云的解脱。
可是在小云的眼里,那些遗照好像渐渐变得清晰、鲜活,在傍晚时分,又被夕阳染上了记忆中的色彩。从心底爬上来的一丝温暖让小云残破的精神有了一丝抚慰。
都结束了,她平静,她满足,这样的对视让小云感觉好像他们从未离开过自己,她回忆起这落地镜最初是爸爸为她准备的,是小云考出好成绩的奖励,那天爸爸买来了小云最喜欢的那件白色连衣裙,然后用这面落地镜照出了她最为美好的青春。
我……应该还是爸爸的骄傲吧?小云这么问自己。
镜子里的小云,干净,整洁,只是长鞭的鞭痕布满了全身,手腕上、脖颈上都残留着那些尚未完全愈合的伤痕。
也许这些痕迹会跟随自己一生——但那不重要。
她慢慢地从口袋中拿出那件白色连衣裙,比在了自己身上。
衣服还是当年那一件,但小云早已不是了当初那个小云。过去的那个纯白无瑕的女孩子,如今身上布满了鞭痕和血污。镜子中,染着的大块暗红色的布料,带着小云的身体一起融入了灰暗的环境,那罪魁祸首的血液死死地咬在上面,洗不掉了,其实也不需要洗掉。
当她把连衣裙贴向自己的胸口时,好像感觉到身后有一阵不一样的暖风,一刹那间,她似乎在镜子中看到了许多冒着金光的影子,弟弟在吵闹,狗狗在叫,老人们赞叹小云出落成了一个美丽的大姑娘,爸爸则是站在一边,一如既往地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镜子中的自己,虽然变得矮小了一点,但更为稚嫩,更为开朗,更为纯洁。那个自己不会被关在笼子里,也不会被脱光了衣服任人展示。她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耳边竟然响起了“小云”、“小云”的呼声,一句句地冒出来的、熟悉而陌生的声线,从几乎在耳边,渐渐变得空灵而遥远,暖意淹没了她的心神,她太想念了,她有无数的委屈想要说出来,想要像个普通的少女一般,毫无顾虑地在他们的怀里撒娇,于是她猛然回过头来——
却只看到了一场空。
也刚刚注意到,眼泪早已在脸上流淌成了河流。
那些洗不掉的血块好像生生地剥掉了其中一部分的小云,用最为恶心的方式告诉她:都变了,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无论是找谁哭诉,都只是添麻烦而已。小云很久之前就明白了这个残酷的真相,可她依然没有一切都已然结束了的实感。
茫然,她简单地擦了擦自己的脸,用几次深呼吸的时间,把软弱的思念全都咽回了肚子里,然后随手将连衣裙放到了沙发上,然后露出了带有深深憎意的眼刀。
因为,她看到那尊“救苦圣母”的塑像还在客厅中屹立。
太碍眼了,这样怎么行?
她向那怪异的神像走去,在狰狞的雕塑中间,“救苦圣母”居然有一张和菩萨一样的脸。
都是你的错。是你让妈妈变成了那个陌生的狂信徒。
都是你的错。是你让我遭受了无数的苦难和凌辱,你还让阿岚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也成为了禽兽们发泄兽欲的对象。
小云将脑海深处埋藏至今的所有失落和悲伤,一并当做了燃料,燃起了一阵熊熊烈焰般的愤怒。
她的眉头越来越紧,直到突然抬起胳膊,一把抓住那“救苦圣母”后背的胳膊,开始用力拉动。
她咬住了牙,吭出了声,胳膊上的肌肉在渐渐绷紧,那些尚未愈合的伤疤轻微撕裂,带来了一些可以忍受的刺痛。
臀肉和私处上尚未完全褪去的青紫也在高喊着:
扳倒它!砸烂它!
她的眼中充满了气势,好像要把所有残留的仇恨都释放在了手掌上。
但那木头的雕像很重,它只是微微倾斜。
小云扯着它的胳膊,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拉动着它笨重的身躯,实心的神像盯着小云,小云也和它对视,那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愤怒。
好像在拽自己的母亲,好像想要拽动这两年以来的痛楚。
她拽啊、扯啊,那比她还高的雕像动啊、摇啊,最终化为一阵猛烈的颤音,它猛然倾斜,倒向了纯白的地砖——
神像也是死物,终究会摔得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