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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那些“淳朴”的村民始终不能理解,法院为什么要多管闲事,连教育孩子这种寻常的家务事都要插上一脚。
型号老旧的电视机发出阵阵的杂音,新闻画面也扭曲变形。中年男子站起身来朝电视机顶上捶了两下,画面终于恢复了正常。
“……将于本月23号开庭审理。犯罪嫌疑人黄某,43岁,家住上河市荆华县……”
新闻播报被一阵吵闹的敲门声打断了。“村长,有记者找您!”陈书记在门口探出半个身子来。
大铁门仍在发抖,新闻里的声音也继续着:“……因涉嫌虐待罪、故意伤害罪而被警方刑事拘留……”周宗耀索性关了电视,稍觉清净。
“记者?”一听见这两个字,周村长不由得心里嘀咕,准是冲着那件事来的。前脚刚写了报告交到县里,后脚又有记者来访,想到这里,村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走,出去看看。”他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点上,深吸了一口。
接待室的沙发上端坐着一个面相斯文的年轻人。陈副书记走在前头介绍:“小周,这位就是咱们村的村长,也姓周,嘿嘿,算是‘本家’。村长,这位就是来写专访的记者小周。”周方源站起身来微微一鞠躬,“您好,周村长。”
工装裤、皮夹克、无框眼镜,干净的短发,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个老实又聪明的孩子,这让村长顿时心生好感,笑着道:“叫我老周就行了。”又摸出烟盒,“来一根不?”
小周摆摆手,“我不抽烟。谢谢。”
“好啊……”村长落了座,“比咱们村里那些小子好多啦。”
“村长,我这趟来,是为了……”
“我知道我知道。”老周吸完最后一口,把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哎呀,要说你们记者啊就是喜欢小题大做。本来挺正常的一件小事,一会儿上个电视一会儿又出一篇报道把事情都闹大了。”
“小事吗?都已经上升到刑事案件了……”
“这都要怪那孩子他妈,本来要是不报警啥事都没有。这下要是真把他男人关进去了,她就知道自作自受的后果了!”说罢又点起一支烟。
陈书记点点头表示认同,又解释道:“毕竟自己生养的,看到当爹的打孩子心疼也是难免的,可闹到这地步谁也没料到……”
村长又问:“哎,小周啊,你这个专访……要多久才能写好啊?”
“三天,白天采访搜集素材,晚上整理写稿。主编就给了我三天时间。”
“那你住哪儿啊?”
“县里有小旅馆。”
陈书记接着说道:“每天来回跑也太麻烦了。要不你到我们家住呗?食宿费都省了。”
村长激动地咳嗽起来,“还是陈书记想得周到。那就这么定了吧,小周。今儿晚上就上老陈家住下吧。别客气。”
周方源有点不知所措,但面对这样的热情他实在无法拒绝。陈书记热情地提起地上的箱子,“走,去找间饭馆,给你接风。”
“可我还想再多了解一些情况呢……”
“哎呀,”村长拍了拍小周的肩膀道,“有什么要问的,待会儿饭桌上也可以问嘛。”
“我在饭桌上尽量表情自然,但心里却觉得如鲠在喉。他们对待这起事件的态度是如此轻松,就好像这样性质恶劣的事件和天上下雨一样平常。”周方源在日记里写道。
“哎,小周,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呀?”
“老师,都是老师。”
“哦?”村长笑道,“那你父母也应该知道‘棍棒底下出孝子,黄荆条下出好人’吧?”老周又点起一支烟,慢悠悠道,“这在咱们农村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哪个孩子小时候没挨过打呀。也没听见过什么‘虐待’的说法。其实就是管教孩子罢了。”
周方源在桌子底下握着拳头,有话却说不出来。他看过公安部门公布的照片,那惨状让他打从心里感到愤怒和恐惧。可是他也知道,如果这时候惹恼了村长和书记,接下来三天的素材搜集必定会困难重重。
吃过了午饭,三人向陈书记家走去。
“我弟他们两口子就住在隔壁,平常两家人总是一块儿吃饭,热闹些。”说话间三人已到了门前,穿过院子,周方源远远地看见前厅里骇人的一幕——一位身形健硕的男人正机械般地抡着手臂朝一个孩子的光屁股上揍着。
“哟,正赶上‘松皮大会’啊?”陈书记笑着走了过去。
“什么‘大会’?”周方源正在纳罕,就被村长拉着说进去看看。
朝南的客厅光线充足,照得客厅里正在受罚的男孩的屁股简直红得发亮。看样子是已经打了好一会儿了。那孩子将裤子褪至膝弯,趴在四方的饭桌边沿,圆滚滚的屁股蛋子高高撅着,在鞋底子的威力下颤抖不已。
他爸,就是陈书记的弟弟陈建功,正攥着一只鞋朝两瓣通红的屁股上猛烈抽打,手臂上的袖子已经捋到胳膊肘,露出的结实线条昭示着手臂的力量。也难怪挨打的男孩尽管每次都咬牙忍耐,却依旧疼得直哼哼,身子也忍不住扭动着。
“给老子趴好了,不许乱动!屁股撅起来!”紧接着两记鞋底子就飞向了男孩,结结实实地砸在两侧臀峰。这一回男孩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忍耐许久的泪珠立时滚落到桌上。
“还有脸哭!”又是接连四下将红透了的小屁股照顾了个遍。“考成这个样子还觉得委屈了?!我打死你个不争气的东西!”
“哎哟!”男孩尖叫起来,“老师都说了这次是考卷比较难,还说我进步了呢!哇啊啊!”堪堪着地的两腿无助地踢蹬着,却换来更严厉的责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