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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你总觉得,只有乌萨斯以北的地方才能看得到积雪,而此刻眼前的景象正打破了你的固有认知。深及脚踝的松雪若说是倒春寒的结果,听起来不免觉得勉强,若不是你亲眼见到绵延的银白将山野铺得明亮,你怎么都不会相信那是一晚上就能积起来的。
你又一脚将雪踩了下去,直到靴子碰到坚实的地面,或许是因为飘落到鼻尖的雪花消融得太快,即便你正脚踏实地地走在山路上,你还是觉得自己的感受不太真实。你感觉自己的记忆有点断片,你总觉得自己睡了不止一夜的时间,仿佛四季在你的梦中加速,醒来的时候就到了冬天。
过去的记忆就像是眼前的雪,看得到朦胧的轮廓,却想不起它原本的模样,你在雪地上又踩出一个脚印,而模糊的记忆也突然破开了一个灰色的口子,你的脑海中依稀地浮现出了刚从切尔诺伯格的石棺里苏醒过来那会儿的事情。
你记起来了,你对于乌萨斯的印象正是源自那里。你从未去过泰拉的北方,你只不过是被担架抬着,在完全搞不清状况的时候,瞥见过一眼那冷到让你感到头疼的冬雪而已。
你仰起头,又往前走了几步,踩实了一步之后,再将右脚踏进雪里——可这回脚下的感觉却有些不同。你很迅速地注意到了问题试着调整重心,可你还是绊了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就在你感到失重的那一瞬间,你好像知道了,为什么在看到窗外雪色的瞬间,自己感受到的不是惊喜,而是烦躁的理由。
为了熟悉山路而特意在昨日傍晚登山独行,你记下了容易迷路的山道岔口和大多低差暗坑,可簌簌的白雪却将一切深埋其下,无论你再怎么努力回忆,心中的答案也始终只有不确定,柔美的东国雪景,此刻在你的眼里就与凛冽的乌萨斯冰原无异。
“博士你还好吗…?果然还是我走前面比较好吧…?”
从出门开始,丽萨就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你的身后,看到你走得好像有些不太顺畅,她便扯了扯你的衣裳。你在雪中站稳脚跟,转身看向那个甚至没你胸口高的少女——按体型来说应该叫作幼女。你看到她的脸上露着非常好懂的表情,不像大人的你能把纷乱的思绪都按在心底,还是个孩子的丽萨只要看上去在担心你,她就真的是在担心你。
“不,还是我走前面。”
你理所当然地回绝了丽萨的请求,你是不会让一个小孩子在雪天为你开路的,正当你要接着再往前走出一步的时候,你感觉自己有些走不动道,丽萨依然伸着手拉着你的衣服。
雪花浸润了她弯曲的睫毛,丽萨眨了眨眼抬起袖子去擦,恍惚间你以为她是在抹眼泪。你迟钝地注意到自己刚才的语气或许太硬了,你便用着尽可能温和的语气开口向丽萨说道。
“丽萨也有两年多的时间没来过这里了吧,还记得路吗?”
“诶…记得一点…所以…嗯…”
有些时候,你真觉得丽萨是个倔孩子,她总是会用模棱两可的语气回答没把握的事情,然后在你认真注视的目光下,不自在地撇开扑闪扑闪的眼睛。看着丽萨含蹙的眉梢,轻抿的嘴角,你不合时宜地觉得,支支吾吾说不上来话的丽萨可爱极了。
“谢谢丽萨这么体贴博士,不过开路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大人来吧?”
雪中冒险已不是你的年纪还会提起兴趣的事情,山路其实也没有陡峭到必须你走在前面才行,此刻的你顿时在想为什么自己习惯性地就做出了最稳妥的决定,尽管你实际上没有否定丽萨的可能性,可你还是后悔自己对丽萨说出了刚才的话语。
“大人吗…丽萨,什么时候能和博士一样成为大人呢?”
丽萨的耳朵微微一颤,覆在上面若有若无的薄雪悄无声息地滑落消融。丽萨不是在自言自语,她正若有所思地望着你,希望博学多识的你能告诉她这个问题的答案,然而落在肩头的雪花压得你有些喘不过气,你下意识地伸手,不太自在地把它们掸去。
你不记得自己是否也在小的时候问过谁相仿的问题,你只知道时间的指针在你身上刻下了无数抹不掉的痕迹。也许你曾经也许下过心愿,可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你忘却了那一切。你试图将没能如愿以偿的梦想,连同所有不如意的烦恼都归咎于失忆症的影响——飘雪的风把你吹得瑟瑟发抖,你多希望现在能有一杯烈酒能短暂麻醉你的思考,退而求其次,哪怕只是能烧伤你用来发声的喉咙都好。
如果说变成了大人就会失去梦想,你还是希望丽萨能一直保持现在这样纯真的模样。你不觉得成为大人是一件值得满心期待的事,至少对于已经是大人的你来说是这样,可讽刺的事情是,你不希望丽萨长大,现在的你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告诉丽萨说——成为大人并不美好。
“嗯…丽萨为什么想要成为大人呢…?”
丽萨不止一次向你说过她想要快快长大的事,你也早就听过许多次她想要成为大人的理由,但你还没有编织出足够说服自己的谎言,在你找到那个无法推翻的童话故事之前,你只能假装忘记地再问她一次。
小孩子的记性是很好的,而“成为大人”是丽萨最在意的事情,所以她一定记得她向最信赖的你说过自己的梦想。但丽萨并没有因为你不记得了而生气,易感的她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丽萨只是像每次被你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一样,带着扑闪的目光,带着难掩的欣喜,告诉你她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