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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和盟祠堂。一束粗大的香火,托着前方硕大的金身关帝爷铜像。铜像足有一人多高,右手中一把青龙偃月大刀,刀光寒寒。雕铸做工,至少是晚清流传下来的,暗铜的痕迹中印着历史沉淀的痕迹。在香火缭绕中,更映出一派威风凛凛。关帝爷身子微倾,丹凤眉目似睁非睁,居高临下傲视着这个偌大的厅堂中,来来往往,跪拜奉承的众人。江湖中人奉关帝为尊,拜其忠心义胆,义字当头。自洪门祖师爷传下来,已有百年余了。难怪警察会说,黑社会的渊源比政府还来得早。
周进双手捻了一柱香火,在关帝前低目三拜,自有人上前接过香火,缓缓插在香炉之中。关帝像前十米,檀香木的长桌上,十几位堂主已早等在这里,依规矩待周进上过香,才纷纷笑了招呼道,“进哥。”。
周进拉开当首的软椅坐了,笑道,“坐~坐~都坐了……。”,他先自行坐下来,旁人才各自又坐。祠堂是极规矩的地方,除了龙头周进,十三堂堂主之外,任何闲杂的人等不得入内。但霍一飞跟周进站在一旁。
自周进座下,是上七堂下八堂两边排开。七堂上首的位置上,葛老挥比旁人都略老些,形体消瘦,显得有点沧桑。一边端起茶水,缓缓的呷着,笑道,“进哥今天可迟了。”
周进笑笑,“临出门遇了点事,大伙都上过香了?”
葛老挥笑着放下茶杯,道,“进哥这样忙。咱们公司是不是又有什么好营生了?进哥别忘了给大伙分享分享。”
他话里有话,众人都听的明白,但是谁也不来插口,大家纷纷笑了点头,“这都上过了。”。寒暄几句闲话,还没入正题,姚顺坐着最末对面的位置上,脸上贴了一块膏药,歪头一声不响的吸烟。堂主洪琨捱他跟前,早瞧出不对,便打圆场,“姚堂主今儿来最早,真是难得,可别忘了上香,免得不作数,哈哈。”
这自然是玩笑话,不想姚顺撇开香烟,横眼瞥了他一眼,过了半晌,忽然道,“操!我他妈的没上香,要不这位置我不坐了,给你来坐?”。
洪琨被他骂的一怔。一下整个屋都静了,姚顺平时就是个唬气朝天的主,但他也就是对着外面,对着底下人威风,祠堂里当着众人面,和别的堂主叫嚣,有点出了大家的意料。洪琨在和盟也是堂堂的堂主,自然不肯受他的气,但一怔之下,还没待反击。
周进笑了笑,说,“姚堂主今天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洪琨见周进开口了,一口气在胸口转了转,勉强咽了。以为这下姚顺立刻要气短,没想到的是他仍不收敛,直绷绷的说,“没什么。我这两天犯血了,脾气烦躁。”
姚顺说着,翻了眼周进身后,恭身侧立的霍一飞。霍一飞和从前一样规规矩矩的站着,对眼前进哥和其他堂主的谈话,即不回避,也不插言。他早知道今天祠堂开会,姚顺会抓昨天的事来跟自己算账,毕竟砍伤堂主绝不是小事情。若是认真追究,今天怕他也出不了这个祠堂。
顺着姚顺眼神,再看他脸上贴着那块胶布,明显受伤的痕迹,昨晚已经听到过风声这些和盟堂主,各个心里有数。葛老挥瞧了瞧他,笑骂一声,“犯什么血?老姚,你他妈的什么时候做女人了?”
姚顺冷笑,“我倒希望自己做个女人,受点气也就受了,不用这么窝囊。”。
这句话骂的太过明显,惊的众人心里略略一跳,一时谁也不再说话。祠堂忽然静了下来,顿时没有一点声音。姚顺深深吸了两口烟,仿佛能感到对面周进凌厉的目光,越过长桌,正在直直盯在自己身上。当下心里又紧张起来。
他虽然一向同周进嫌隙,与他作对,但实际上他并没有真正跟周进对着干的骨头。眼下当真招惹他恼了,自己却先胆怯起来。吸了两口烟,有些讪讪的解释。“没事。我早上喝多了。”
周进冷冷瞧了他半晌,“姚堂主,身体不好,早上少喝点罢。什么身子能经住你这么喝。怎么,昨儿给仇家堵了?”。
姚顺脸上那一块胶布贴的忒明显。他看周进并没有装作看不见,索性直言。
“进哥,这事本来我也不想提了,丢人。但既然进哥问起来,我也瞒不住。昨儿晚上和朋友出去喝酒吃饭,路过蔻档道上就让人给堵了。现在的世道也真乱,连在自己家门口也他妈不太平!”。
姚顺满面怒色,骂着人,看的却是霍一飞。霍一飞低眉敛目,并不正视他的斥责,但他越是平淡,姚顺越怒,直觉得霍一飞根本没有把自己当一回事,他竟敢公然砍自己这个堂主,那还了得?!
姚顺怒道,“进哥,这事今天我得讨一个说法!”。
周进抬起头,瞧了他一眼。葛老挥背地偷偷的给姚顺使眼色,示意他按策略打。但这个莽夫怒火之上,显然把昨晚自己教他的忘了一干二净。姚顺直勾勾盯着霍一飞,是人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周进当然不能装作瞧不见。摆手让他先坐下。
“姚堂主,你身上没事罢?”
姚顺说,“我命大。”
周进眉头蹙着望了望各人,“近来不太平,各位都小心点,把自个儿的地头看紧了。在蔻档堵你,谁干的,你心里有数么?”。
周进当面直问,倒把姚顺问的一顶。他本来是要告状霍一飞的,可他也明白这话不能直说。原本昨儿他和葛老挥商量,设计了怎样让霍一飞自己投网,可是周进坦率直言却打乱了他原本计划。有勇无谋的姚顺不知该怎样应付,隔了半晌也没说出来。